第七十九章 哭廟
作者:齋殆      更新:2020-06-13 10:41      字數:2312
  謝太後前行幾步,居高臨下看著趴伏在地,渾身瑟瑟發抖的年輕宦官,語帶威嚴的道:“抬起頭來。”

  “奴才不敢。”年輕宦官身子抖得更厲害,額頭觸地根本不敢抬頭。

  “恕你無罪。”

  年輕宦官聞言才小心翼翼抬起頭,露出一張年輕俊秀的麵孔,隻不過臉色嚇得蒼白,額頭上還有絲絲血痕。

  謝太後本是個性格寬厚之人,再加上今天心情頗佳,到也不打算為難這個宦官,準備問清情況後打幾板子就算了,於是開口問道:“你是何人?”

  “奴才內東門司勾當官李邦寧。”

  “內東門司的?”謝太後眉頭微皺。

  一名中年宦官上前,彎腰稟報道:“稟太後娘娘,此人確實叫李邦寧,在宮中服侍有一十五年了,一月前剛剛升任內東門司勾當官。”

  謝太後聞言揮了揮手,中年宦官躬身彎腰退下。

  “既是內東門司的勾當官,為何跑到太廟來,又為何在此哭哭涕涕?”謝太後有些不解,這小宦官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不僅擅離職守,而且還跑到太廟亂哭一氣,這都是宮中大忌啊。

  話音剛落,一旁的楊淑妃突然插話道:“母後,莫要跟這種膽大妄為的奴才多廢話,打殺了便是。”

  趴伏在地的李邦寧激靈靈打了個哆嗦,忙不迭的直磕頭,將地麵磕的呯呯直響。

  “妹妹說的哪裏話?”全皇後開口道,“此事當由母後做主,哪有我姐妹說話的份?”

  “姐姐教訓的是。”楊淑妃知道自己被全皇後抓住了話柄,隻得訕訕退到一旁。

  謝太後沒好氣瞪了眼這兩鬧宮鬥的貨,轉頭繼續看向李邦寧:“還不從實招來。”

  這也是老太太今天心情好,按說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交汪公公這種大太監處理就行了,哪還用得著皇太後來親自過問?

  李邦寧趴伏在地顫聲道:“回太後娘娘的話,今日皇上在此祭祖,一應器具都要經過內東門司,奴才身為內東門司勾當官自不敢大意,故一早就在此侍候了。”

  “嗯!”謝太後聞言點了點頭,覺得李邦寧解釋的有些道理。

  李邦寧繼續道:“皇上離開後,奴才尋思一會兒太後娘娘也要來此,因而沒敢離開,留下來繼續照看。”

  謝太後又點了點頭。

  李邦寧又道:“奴才將一應器具重新檢查後,見時辰尚早,又尋思奴才是第一次來太廟,不如借此機會上炷香,請曆代先皇保佑我大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奴才不懂規矩,也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犯忌,可奴才又實在按捺不住內心對曆代先皇的崇敬之心,便偷偷上了炷香,不曾想衝撞到太後娘娘,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說到最後,李邦寧一下下煽起自己的耳光,不一會臉頰就紅腫起來。

  謝太後的臉色卻越來越緩和,隻有太廟令的嘴角在不停的抽搐。

  這話騙鬼呢!咳咳,這樣說是不是對太後有些不敬?太廟令清楚記得,自己剛剛才巡視過,根本就沒見到這小宦官的影子,這家夥分明就是看到太後鳳輦後才假模假樣的上香,做人怎麽能這麽無恥?

  太廟令有心上前戳破這家夥的謊言,可隨即又想到,如此做便有可能害了這小宦官的性命,這小宦官雖油滑善鑽營,可也罪不至死。一念如此,太廟令便輕歎一聲,默默退到一邊。

  “罷了,停手吧。”謝太後溫言道,心中對這個小宦官的好感值飆升,“為何還要哭泣?”

  這不問還好,一問李邦寧便嚎啕大哭起來,額頭在地磚上磕得呯呯直響,流出絲絲鮮血。

  謝太後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後退一步,汪公公上前一把又扣住了李邦寧的琵琶骨。

  “汪公公退下。”謝太後嗬退了老太監,對李邦寧道,“有什麽冤屈就說出來,哀家自會給你做主。”

  這就沒事了?太後不僅沒追究這小宦官壞了規矩和衝撞貴人之事,竟然還要出麵替他做主,太後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說話了?一眾嬪妃都在心底細細思量起這小宦官的話,想在其中找出討太後歡心的法子。

  李邦寧暗自鬆了一口氣,這才查覺到後背已被冷汗打濕了,好險啊!差點就把小命擱這兒了,果然是一步險棋,一半靠謀算,一半賭運氣,現在看來算是賭對了。

  不過這還隻是第一步,後續也不得有一絲大意。

  想到此,李邦寧停止了哭泣,用衣袖胡亂擦了一下臉,頓首道:“啟稟太後娘娘,奴才之所以哭泣,一是心憂我大宋社稷,二是擔憂家中親人的安危,故一時失態,驚擾到娘娘了,還請娘娘恕罪。”

  謝太後聞言頓時眉頭緊皺:“此話怎講?”

  李邦寧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雙手高高捧起:“這是奴才前幾日收到從襄陽來的家書,太後娘娘一看便知。”

  汪公公上前,將書信拿在手裏,翻來覆去的檢查了好幾遍,這才將書信呈到謝太後麵前。

  家書中還牽涉到社稷的安危,這是什麽鬼?

  謝太後一臉狐疑的接過書信,首先映入眼瞼的是封麵幾個字:飽寧大兄收。

  謝太後不禁輕笑出聲:“你叫飽寧?”

  “這個…這個……,小時候家貧,父母最大的願意就是能吃飽飯,因此給奴才取名為飽寧,弟弟叫飯寧,讓太後娘娘見笑了,奴才進宮後改為了邦寧。”李邦寧麵紅耳赤的解釋道,聲音越說越小。

  “原來如此。”謝太後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歎道,“我大宋立朝三百餘年,其繁榮富庶程度遠超曆朝曆代,可饒是如此,還有太多的人連一頓飽飯也吃不上,唉!”

  謝太後長歎一聲,從信封中抽出信紙展開閱讀起來,剛看了個開頭,神情一下子凝重起來。

  片刻之後,薄薄兩頁的信就看完了,謝太後臉色已是陰沉如水,“李邦寧,這封信你是如何得到的?”

  李邦寧頓覺渾身發寒,忙將自己如何得到信件的事一五一十的交待清楚,不敢有絲毫隱瞞。

  謝太後捏著信件沉吟半晌,喃喃道:“此信為什麽不經印綬監送入宮中,而是直接扔在北宮門外?”

  說到這裏,謝太後目光犀利的看向李邦寧,語氣冰冷的道:“哀家知道,朝中暗流湧動,有不少人私下串聯攻訐賈太師。李邦寧,這封信來曆頗為蹊蹺,正好給人以借口,莫非你也參預進去了?”

  李邦寧聞言頓時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