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會講
作者:齋殆      更新:2020-05-17 22:37      字數:2334
  然而問題是,並不隻有自己一人看見了,今天這事日後要傳出去,張炎肯定會認為是自己說出去的,舒童可不想背這個鍋。

  “先生,方才聽見笛聲的還有許義和魏群,不過他們隨後就下山了。”舒童解釋道,“學生自會謹記先生的教誨,知道是非隻為多開口,煩惱皆由強出頭這個道理,還請先生寬心。”

  說完,再次躬身一禮,轉身便往山下走去。

  反正又不是我一人看到的,魏群和許義也看到了,舒童把鍋輕鬆的甩了出去,讓張炎自己頭疼去吧。

  “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種在小院中,希望花開早……”舒童哼著小調,手裏把玩著一株無名小草,心情愉悅的下山了。

  望著舒童逐漸遠去的背影,張炎是一臉便秘的表情。

  一道黑色身影從崖邊一塊岩石後竄出,目光掃過舒童身影消失的山林,臉上露出狐疑之色。

  如果舒童在此處,定能認出,此人正是江洋大盜半天雲。

  見半天雲還在盯著舒童消失的地方,張炎忙阻止道:“張淼,他是我的學生,休要濫殺無辜。”

  半天雲張淼苦笑道:三哥,你把我看成什麽人了?小弟雖身在江湖,但也知盜亦有道,從未殺過無辜之人。”

  張炎冷哼了一聲:“哼!我張家乃勳貴之家,家中子弟不是讀書做官,就是在軍中為將,怎麽出了你這麽個大逆不道的東西?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見我了,張家也沒有你這個不肖子孫。”

  張淼悠悠道:“大哥,我張家世代忠良,隻因祖父失手錯斬了蒙古使者,就被朝廷罷了官,若不是有相好的叔伯幫忙,祖父恐怕還要被下獄問罪。小弟當時年少,激憤不過這才離家出走,十幾年來流落江湖,見多了世間不平,早就對這個朝廷失望之極了。小弟數月前得知三哥在此教書,故特來見上一麵,三哥放心,從今後你我兄弟江湖路遠,永不相見,小弟定不會連累父兄的。”

  說罷,張淼給張炎重重磕了一個頭,然後騰身而起,眨眼間消失在山崖下。

  目送張淼離去的身影,張炎喟然長歎,喃喃道:“客裏看春多草草,總被詩愁分了。去年燕子天涯,今年燕子誰家?”

  吟罷,仰頭又灌了一大口酒。

  從三疊泉回來後,張炎再也沒找過舒童,就連魏群和許義也是閉口不提那日崖上之事,想來張炎已經找過他倆了。

  端午節剛過,一條重磅消息轟動了整個書院,同為四大書院的嶽麓書院,將由山長吳堅親自帶隊,率一幫學子來白鹿洞書院進行講學交流。

  所謂的講學交流,其中不乏有暗中較勁的成分,雖說白鹿洞書院號稱天下書院之首,可嶽麓書院現在風頭正勁,絲毫不輸白鹿洞書院。

  這也怪不得人家嶽麓書院,早在百年前,也就是白鹿洞書院最鼎盛時,號稱書院史上最強山長的朱熹就曾去嶽麓書院踢館,呃?不對,是講學交流。

  而當時的嶽麓書院剛剛在戰火後重建,時任山長的張栻也不是吃素的,和朱熹、呂祖謙一起並稱為“東南三賢”,當既就和朱熹展開了激烈的辯論,史稱“朱張會講”,一時轟動全國,成為中國古代文化史上的一件盛事。

  時隔百年,嶽麓書院風頭依然強勁,由張栻開創的湖湘學派人才輩出,其山長吳堅曾任太學博士,在朝野中極負盛名。

  相比之下,白鹿洞書院近年來就略顯頹勢,現任山長郭炳之更是籍籍無名,以至於有人在背地裏議論,稱他為史上最弱的山長。

  風水輪流轉,現在輪到人家來踢館了,這讓書院中一眾學子既緊張又興奮,都想看看兩位山長的巔峰對決。好吧,也許算不上巔峰,畢竟現今的兩位山長和當年朱張二人不可同日而語,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同時也想和對方學子一較高低,重振白鹿洞書院的威名。

  書院中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山林間、溪水邊、屋舍中每天都有學子在大聲辯論,每到夜晚來臨,學舍中的燈火更是晝夜不熄,無數學子在燈下埋頭苦讀。

  這些都不關舒童的事,讓舒童頭疼的是,書院又重拾起院規院矩,開始動真格的了,遲到曠課,課堂上交頭接耳、大聲喧嘩統統都被禁止了,逮到就扣分,而且還查得特別嚴。

  這讓舒童不得不打起十二分警惕,每天把霍非盯得死死的,饒是如此,霍非還是被扣了兩分。這種現象讓舒童有一種熟悉感,原來不論古今都是一個德行,平時不聞不問放任自流,一旦上麵重視了,又不餘於力的矯枉過正。

  一連十日都是在這種緊張氣氛中度過的。五月十七日,書院內外都打掃的幹幹淨淨,大門外更是淨水潑街、黃土鋪路,迎接嶽麓書院一行人的到來。

  舒童原以為沒自己什麽事,隻要躲在一旁看看熱鬧就行了,畢竟自己又不是學院的正式學子,豈料卻被葛良抓了差,隨同他到五裏外的茶亭去迎候。

  舒童隻在剛來的第一天和這位葛教授在課堂上打過交道,後來雖也上過不少他的課,卻一直閉口不言,表現的十分低調,原以為這麽長時間過去了,葛教授早就把他給忘了,卻不想葛良居然專門派人把他給叫去了。

  更為離奇的是,葛良不知從哪裏弄了件道袍讓舒童穿上,又給舒童挽了個道髻,還煞有介事的弄了把拂塵讓舒童拿在手上,於是一個活脫脫的小道童新鮮出爐了。

  舒童為此是大惑不解。拜托,咱是書院,又不是道觀,你把我打扮成這樣是幾個意思?

  葛良解釋道,說兩家書院的辦學理念完全不同,嶽麓書院推崇動中見靜,重實踐,講究經世致用;而白鹿洞書院則恰恰相反,推崇靜中見動,講究個默坐澄心,體認天理,有點接近道家的思想。

  葛良又是嘿嘿一笑,說白鹿洞這個名字,聽著就帶著股仙氣,正好你又是仙家弟子,不弄來充充門麵就太可惜了,這叫以己之長攻彼之短。咱不跟他比經世之學,也比不過人家,咱就比玄學,這咱比較拿手。

  舒童聽完是一腦門子的黑線,你把我裝扮成這樣就算是仙人了?再說了,道家那一套咱也不會啊!

  葛良又是一笑,說這不打緊,到時你少說話,能不開口就不開口,實在要說的時候盡量說的越玄乎越好,最重要的是開口不能自稱“學生”了,一定要稱“貧道”或“小道”。

  舒童最終被逼不過,隻得苦著臉應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