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舒童頓了頓，稍稍思索了一下，又繼續道：“鄭兄，剛才你曾感歎‘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那你我不妨就這個話題展開討論，鄭兄意下如何？”

  “怎麽討論？”鄭潛有點暈，不知不覺就被舒童牽著鼻子走了。

  “這麽說吧，鄭兄既然對這種現象十分不滿，可有什麽解決的辦法？”

  鄭潛想了想，理所當然的道：“很簡單，隻要朝廷輕賦稅薄徭役，與民休生養息，自然就可以解決。”

  “切！”舒童嗤笑道：“鄭兄真是治大國若烹小鮮啊，小弟佩服的緊。隻是鄭兄考慮過沒有，若遇天災怎麽辦？若遇外敵入侵又該怎麽辦？這些可都會造成大量的凍死骨啊，又豈是簡簡單單一句輕賦稅薄徭役所能解決的？”

  舒童上來就偷梁換柱，把詩中反應出社會分配不公所造成的矛盾，偷換成了天災人禍造成的矛盾。

  鄭潛果然被帶溝裏去了，一點沒查覺到概念已經被偷換掉，理直氣壯的道：“若遇天災自會有朝廷賑濟，外敵入侵自有官軍抵禦，這並不妨礙與民休生養息啊。”

  舒童嘿嘿一笑，揶揄道：“鄭兄莫不是以為朝廷的賑災真能解決問題？好吧，退一萬步講，就算朝廷有足夠的錢糧用來賑濟災民，你又如何保證這些錢糧不會被各級官吏層層克扣？這個問題鄭兄覺得又該如何解決？還有，賦稅少了就意味著朝廷收到的錢糧少了，沒有足夠的錢糧，朝廷拿什麽來賑濟災民？沒有錢糧，官軍又如何能抵禦外敵？”

  舒童這回是在詭辯了，輕賦稅並不意味著朝廷的收入就會減少，如漢代文景二帝，就采取了輕賦稅薄徭役、與民休生養息的政策，不僅迎來了人口爆發似的增長，還極大刺激了民間生產的積極性，使得原本枯竭的國庫變得充盈起來，為後來漢武帝北伐匈奴打下了堅實的物質基礎。

  而且還不隻如此，舒童又把官吏克扣賑災錢糧一事也給攪了進來，並讓鄭潛拿出解決辦法，這明顯就是要把鄭潛往溝裏帶了。

  鄭潛隻不過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書呆子，哪裏經過這種場麵，被舒童這一番胡攪蠻纏給徹底繞暈了。

  “那……那你說該怎麽辦？”鄭潛有些氣結，氣勢也弱了幾分。

  “還能怎麽辦？涼拌！”舒童看了看桌麵，顧左右而言它，“我說王兄啊，你看你這一桌子菜，不是燉就是煮，怎麽連一樣涼拌菜也沒有啊？”

  王凱見自己準備的菜肴三番五次被舒童挑剔，倒也不氣惱，苦笑道：“我說舒兄，你可真難伺候，這才剛剛初春，又不是夏天，哪有什麽新鮮的果蔬來做涼拌菜？”

  舒童這才意識到，這個時空可沒有什麽反季節的大棚蔬菜，也沒什麽保鮮技術，不可能像穿越前那樣，隨時都能拍個黃瓜、拌個西紅柿什麽的。想要吃盤涼拌黃瓜，對不起，你得等到夏天才有。

  “那至少來盆拌涼粉啊。”舒童還不死心。

  “啥是涼粉啊？”王凱是一臉的懵逼，席上的其它人也露出了茫然之色。

  “連涼粉都不知道，真是一群土包子。”舒童並不清楚宋代到底有沒有涼粉，可話都說出口了，隻得死鴨子嘴硬，強撐下去了。

  魏群卻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小弟倒是聽說過這涼粉，不過從未嚐過，難道很好吃？”

  “舒童，你肯定吃過，是不是很好吃？”霍非一臉期盼的看著舒童，突然一拍大腿，“對啊！我想起來了，你會做飯，還做的那麽好，要不，等下次本少爺請客，你來下廚如何？”

  “當真？想不到舒兄還有這種手藝，果然是文武全才，小弟佩服佩服，哈哈哈！”魏群又拿舒童開涮了。要知道，下廚做菜在這個時代還是上不得台麵的賤業，所謂君子遠庖廚就是這個道理。

  幾個人嘻嘻哈哈的討論起飲食，歪樓歪得都沒邊了，又把鄭潛給華麗的忽視了。

  鄭潛可不想讓舒童就此蒙混過關，輕咳一聲把眾人注意力重新吸引過來：“咳、咳，舒童，你說清楚，為什麽要涼拌朱門酒肉？”

  舒童握著筷子的手一抖，夾在上麵的一塊肉差點沒掉下來。

  “對啊，我也正納悶著呢，為什麽要涼拌。”霍非撓了撓腦袋，嗡聲嗡氣的補了一刀。

  “難不成把酒肉在一起涼拌別有一番風味？”魏群露出思索之色。

  “這樣是不是太糟蹋糧食了？”許義弱弱的道。

  這些家夥莫非是群逗比？你們確定是認真的，不是在逗我玩？

  唉！還是不要輕意跟古人開玩笑，傷不起啊。舒童是一個腦袋兩個大，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我什麽時候說過要涼拌朱門酒肉了？”舒童沒好氣的道，“我說的涼拌是比喻，就是不好辦、沒法辦的意思，懂了麽？”

  “懂了。”王凱連連點頭道，“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這涼拌菜就是不好辦、沒法辦的菜。也對啊，這個季節的確是沒法做涼拌菜，舒童，你說的好有道理啊。”

  舒童不準備在這個問題上再糾纏下去，越解釋越亂，雖說舒童自認為是亂戰高手，可那是敵亂我不亂，現在的情況卻是自己這邊也快亂成一團麻了。

  還是言歸正傳回到主題為妙，沒辦法，自己歪的樓含淚也要扶回來。

  舒童看向鄭潛道：“鄭兄，我的意思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根本就無解，這種事曆朝曆代都會發生，不管是盛世還是亂世，區別就在於程度的輕重而已，隻要人類社會還存在等級和分工，就會有貧富差異，這種事就無法杜絕。鄭兄所提出的輕賦稅薄徭役，隻不過是減輕其程度而已，並不能從根子上解決。”

  “既然解決不了，那你我辯論又有何意義？舒童，你莫不是在故意耍我吧？”鄭潛有些慍怒了。

  “鄭兄稍安毋燥，且聽小弟把話說完。”舒童擺了擺手，“如果是個已有定論的話題，大家都知道結果和對錯，那還有再討論下去的必要麽？鄭兄不會連這點都不清楚吧？”

  “呃！”鄭潛被噎了一下，隨即便反譏道：“如此說來，分不出對錯也就分不出高下，那又如何評判你我誰勝誰負？”

  舒童嘿嘿一笑：“那還用問麽？當然是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