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中的氣氛很和諧。

  老頭就那麽大喇喇的蹲在石墩子上，像隻大馬猴，握著酒瓶子，閉著眼，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

  兩個人也沒再有什麽交流。

  各喝各的。

  二青吃著花生米，也是不斷地喝著酒。

  眼睛不再迷離。

  越喝越亮。

  老頭手中的酒喝得再慢。

  也有喝完的時候。

  當再也滴不出酒水，老頭才頗為唏噓的將酒瓶小心翼翼的放到身邊的蛇皮袋中。

  “用蚊香來祭奠故友？老頭子我還頭一回見。”

  “嗯，心意到了，他是不會在意的。”

  “這倒也是，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卻比我看得透徹。”

  “狗屁透徹，還不是窮？要是有錢，信不信我早就給他搭戲台子唱個三天三夜？”

  老頭哈哈大笑起來。

  指著二青的手指頭都在發抖，最後整個人都癱倒在了地上，也不在乎滿地的泥水，抱著肚子在那裏打著滾狂笑。

  二青也笑。

  笑的很淡然。

  眼睛裏冷的像冰。

  “你為什麽不笑呢？”

  “有什麽好笑的？我很好奇的是，誰能夠使喚的動關西李家大供奉柳玨柳老爺子？你違反規定跑到這裏想要幹什麽？莫不是大魚大肉吃得膩了，想要嚐嚐銘山大牢裏的特色窩窩頭？最近上邊把任務壓的有點緊，要不你就湊個人頭怎麽樣？”二青看著緩緩直起腰來的柳老爺子，歪了歪頭，一臉的不解。

  “別扣帽子，我們李家可是正兒八經的守法良民。我也沒興趣招惹你們這群瘋子，隻不過有人求我實在是沒辦法拒絕，隻能舍下這張老臉厚顏來找你啊。”

  “臥槽，誰啊，這麽大的排麵？”

  “我家大小姐啊，這孩子可是我當親孫女一樣照看大的。哭著求老漢幫忙，你說我能拒絕嗎？”

  “的確不能，不過我和李大小姐可沒什麽交集，更扯不上什麽交情。”

  “少在自己臉上貼金，誰願意和你們這群瘋子扯上因果，不怕報應嗎？你說你幹的是人事兒嗎？那些照片要是流傳出的話，我們家大小姐還怎麽見人啊。你說是不是？那麽嬌滴滴的小娘子可還沒嫁人呢。”

  “李念兒，她是你們李家大小姐？”

  “嗯。”

  二青有些無語，堂堂關西李家大小姐，含著金湯匙出生，自打生下來就注定了一輩子錦衣玉食，結果卻腦子抽了一樣去做唱歌跳舞的露肉主播？

  腦子裏都是屎嗎？

  老老實實的當一個正經的敗金富家女不行啊，平常有事沒事的去法國吃吃大餐，心情不好了就飛到意呆利買包，實在不行就包幾個鴨子爽爽它不香嗎？

  幹毛的想要走自己的路？

  難不成現在混得不好才回家繼承家業成了那幫子富二代們圈子裏的流行趨勢？

  不過，轉瞬間就笑了起來。

  這次是真的笑。

  笑得前仰後合。

  好一會後才勉強站起身來。

  “不好意思，我還真不知道李念兒是你們李家的人。不過你來晚了，那些照片已經燒了。我說這話你信不信？”

  “信，怎麽不信？圈兒裏誰不知道你的牙齒當金使，吐個吐沫砸個坑？”

  柳老頭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就點了點頭說道。

  “這就好。”

  二青聞言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轉身就要離開這處涼亭。

  “不過，我信不行啊。我們大小姐那邊沒法交差。”

  柳老頭的聲音慢悠悠的在背後響起。

  “那就是說，咱爺倆還是要搭搭手嘍？”

  二青轉過身，一臉玩味的看著黑暗中那張蒼老的臉說道。

  “你就這麽想和我這身老胳膊老腿動手？尊老愛幼這種傳統美德被狗吃了？你也好意思？”柳老頭笑眯眯的說道。

  二青沒有回答。

  他當然知道眼前的這個老頭子有多厲害。

  自己雖然不怵他。

  但是想贏？

  也真的沒那麽容易。

  “再說了，你沒有經允許就私自拍照，最起碼這算是侵犯了我們家大小姐的肖像權吧？就算你在四十三號任職，但是你拍照可是出於私欲，和你的工作無關。真要是打官司的話，信不信我能讓你連褲衩子都賠出來？”

  信。

  怎麽不信？

  關西李家，出了名的富豪。

  這李家大小姐一旦舍去臉麵來搞投訴，二青空有一身本事也要老老實實的吃癟。最要命的就是，李家根本就不在乎錢，到時候大把大把的票子砸出去，請個金牌律師出馬，絕對能把自己的骨頭都拿去榨油。

  何況，這柳老頭子？

  也算是個同行。

  對自己這個圈子裏的各種規則那真的是再熟悉不過了。

  想忽悠住他？

  還是想都不要想的好。

  “那你說怎麽辦吧？反正我就是一窮鬼，賠錢還是不要想了。嗯，要不我親自去道歉，實在是不解恨了再打我兩拳解解氣總行了吧？”

  柳老頭搖了搖頭。

  隻是笑眯眯的圍著二青不停的看。

  “放心，我不要你賠錢。正相反，還準備給你介紹個工作，沒有危險並且待遇豐厚，怎麽樣，你有沒有興趣？”

  “哦，法克，您老早說啊，李家哪一房裏的饑渴怨婦看上我這雄壯的身子板了？告訴你，我可是出了名的器大活好不粘人。”

  “滾蛋，再胡說八道小心我抽死你！你明白的，按照規矩因為拍照這件事呢，你將會有一段時間停工檢討。這個時間有多長不一定，主要看你的態度。所以呢，你可以不接受這個活兒，無所謂的。隻是我想，你的房貸，車貸，六張被刷爆了的信用卡應該都快到期了吧？另外，這件事老費可是同意了的。”

  二青的臉抽搐著，他有些絕望。

  老費？

  這個柳老頭真牛逼。

  那可是費老啊。

  自己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四十三號裏的絕對老大，自己老爹的入行領路人，老一輩堅定的無產階級革命者。

  不過？

  怎麽臨老了就經受不住糖衣炮彈的誘惑，直接就把自己給賣了呢？

  虧的自己還那麽尊敬他！

  很想瀟灑的轉身而去。

  但是想到即將到期的各種貸款，往日裏能輕易踢斷石樁的鐵腿此時此刻卻連抬都抬不起來。

  沒錢。

  說話就沒底氣。

  腰杆子都挺不直啊。

  “好吧，隻要上邊同意，這活兒我接了。”

  二青咬著牙，從齒縫中擠出了這十幾個字。

  “看你說的，怎麽會讓你犯紀律？從現在開始，念兒就是你的學生了。時間，六個月。這份工作可是得到了老費的大力支持，總的來說也算是軍民一家親的具體體現。”柳老頭雖然笑著說，但是語氣卻不容反駁。

  “這不可能，這個行當有多危險你應該很清楚，你這根本就是在謀殺！”二青指著柳老頭怒喝道。

  “有多危險我當然知道，但是他父親已經放出話來，未來的李家繼承權之戰已經開啟。如果她連這區區六個月都堅持不下來的話，怎麽能在慘烈的繼承權之爭中全身而退？每次李家繼承者競爭的失敗者有多慘你想必你也略有耳聞，四個字，生不如死！”柳老頭看著二青冷冷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