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道路被一分為二。向左是荒蕪幹枯、仿佛被燒焦過後的沙石堆；向右是鬱鬱蔥蔥、煥發著勃勃生機的樹林叢。

  “現在要往哪兒走？”眾人在分岔口前停下，神經兮兮的趙崇舟最先發問。

  他瞥了一眼左側的沙石堆，腦補著妖物們殘虐撕殺的場景，昧著良心指向右邊：“我看這兒更像是有妖怪生活的地方。”

  柳雲嵐聽了這話，直接一巴掌拍在了他那沒出息的腦袋上。若是在京都久安，兩人君臣之分，她自然不敢這般放肆。可現在大家結伴闖蕩，彼此隻當朋友看。柳小姐本就是暴脾氣，見趙崇舟曆經客棧一係列事情後，膽量不增反減，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這瞎子都能看出來，妖怪應該生活在左邊這樣人煙罕至的地方。右側這條路，景色在人間都堪稱罕見，怕不是通向了仙境。”

  他倆一來一往、你爭我搶，事情沒解決，反而被他們弄得更複雜了。什麽風水玄學、迷霧幻象都被搬了出來，作為雙方辯論的證據。

  趙崇舟氣勢上輸了對方一大截，但他心想柳雲嵐再恐怖，最多不過暴打他一頓，但這妖怪可不會顧及他的性命。

  方才進來的時候他還是豪情萬丈、熱血躊躇，可見這妖道內部和他想象的不一樣，心中就又緊張起來。

  若是這裏妖物遍布、雷火彌漫倒還能接受，可這地方偏偏奇怪得很，到現在他們也沒見到一個妖怪的影子。我在明，敵在暗。要是突然衝出來什麽東西，一時間讓他們猝不及防，那可就難辦了。

  段青卓打斷了二人的爭吵，說道：”我從裂縫進入妖道之時並沒有經過這條長路。大家都是麵對陌生的環境，危險如何尚未可知。無論走那條道，都有沒法再回頭的風險，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兵分兩路。”

  “但分道後若是再遇見岔路，這樣一直分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餘昶明提出質疑。

  白竹身為妖怪，目力耳力都要比他們這群凡人略高一籌，自然也看的更遠。她踮起腳尖，往遠遠處眺望：“這裏分岔後兩條路都平直遠去，短距離內應該不會再出現岔路口。”

  解決了顧慮，小隊一行人就開始分配人馬。由餘昶明和段青卓各選一條路，其餘四人兩兩跟隨。

  趙崇舟自然選了右邊的林蔭路，見帶隊的是段青卓心中更是鬆了一口氣。他平時就跟在段青卓屁股後麵，這人武功高強，定能他周全。又見白竹也跟著他們倆，想起白竹的實力比段柳二人加起來還要厲害，瞬間硬氣了許多。

  柳雲嵐和小皇帝賭氣，一邊嗔怪這家夥老鼠的膽子，一邊歸入餘昶明的隊伍。若鬆跟著自己少爺走，也沒人提出異議。

  兩路人約好若是其中一條是死路，又能原路返回，就趕往另一條路尋找對方。若是兩條路都與碎片有關，就等事情結束後在分叉口重新會合。其餘事項，皆通過信鴿交流、說明。

  餘昶明三人沿著沙石堆小路往裏走，恍然間發覺自己身邊的環境已經發生了改變。這種改變不是循序漸進的，而是突然變了周遭的景象。

  此地的氣候一如他們當時走出地海角的結界，進入循環前的那段路。濕潤溫和，樹葉常青，地麵上還有降雨後未幹的痕跡。

  樹木不再是幹枯、燒焦的模樣，沙石也漸漸被紅泥濕土替代。雖然依舊沒有見到妖怪或是人類，但他們知道自己正在穿越山林，靠近有海的地方。

  走得有些口渴了，他們在一家山腳下的茶鋪裏稍作歇息。

  老板是個看起來敦實憨厚的中年男人。他肩上披了條白布，端著一壺茶水往餘昶明等人的桌位走來，先用白布簡單地擦拭幹淨桌麵，又遞上三個瓷碗，將壺中泡好的粗茶倒入其中。

  柳雲嵐點了些便於攜帶的吃食，打算待會兒打包帶走。雖然她平時性格粗獷、暴躁，但相對於餘昶明和若鬆兩個大男人來說終歸是心細些。

  “沒想到妖道裏麵竟然還有這種小茶鋪，前路未知，趁著還有機會先多備些幹糧總沒錯。”

  茶鋪裏邊大約有四五張桌子，外麵還擺著兩張。餘昶明他們圖方便，就在外麵的桌子上落座。

  一來，他們不敢確定這茶鋪裏的客人、夥計是妖還是人。雖然他和柳雲嵐都沒在附近感受到妖怪的氣息，但難保有些善於掩藏的妖物混雜其中。所以現況越是平靜越是讓人難以放心。

  二來，天色已晚，他們要在晚上到來前快些找到落腳的地方。和茶鋪裏的人或者妖怪扯上聯係都不好，避免節外生枝，他們準備拿好幹糧就動身走人。

  老板替他們裝好吃食，剛從廚房走出來，就撞上茶鋪裏一個慌慌張張跑出來的人。

  裝好的吃食散落一地，老板彎腰去撿，發現撞他那人也好心幫他，本要道聲謝，卻偶然看到他袖子下藏著的細密的鱗片。

  這人頭上帶著黑帽子，讓人看不清他的具體模樣。茶鋪老板卻因為他手上的鱗片嚇得跌坐到地麵上。

  正好茶鋪裏有其他人出來，見狀覺得有些奇怪，一把翻下那人遮住臉龐的帽子。帽子脫下，暴露在眾人麵前的是他異於常人的耳朵。

  這人耳朵碩大，呈扇貝狀，耳間肉像是被壓扁般凸現出血脈和骨骼。扇貝耳光滑水潤，介於藍色和綠色之間，是話本小說插圖裏常見的海怪模樣。

  “怪物，把他趕出去，趕出蘆源！”茶鋪裏的賓客們紛紛圍了過來。

  “誒，這不是知府大人的公子嗎？謔，這狗官當真是表麵一套，背後一套。叫我們百姓捉拿怪物，自己卻想偷偷護送兒子出城……”圍著的人裏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句。

  “這些人見到妖怪竟然都不害怕的嗎，這地方民風如此彪悍？”若鬆見到他們的反應也覺得奇怪。

  柳雲嵐解釋道：”這扇貝耳應該不是妖怪，身上沒有任何妖氣，看起來不過是個紈絝公子的模樣。”

  “等等，這不是最要緊的事。你聽到他們說這是什麽地方了嗎？”餘昶明一語點醒二人。

  這並不是臨淵妖道內部，他們現在身處的是無涯州州府——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