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涯，狐族宮殿廢墟。

  “別愣著，拔劍和我堂堂正正地決一死戰！”白竹翻身後退幾步，留足段青卓運氣揮劍的地方，打算和對方做個了斷。

  段青卓還沉浸在前世的記憶中無法自拔。他理解白竹對蒼藍的複雜感情，卻搞不懂蒼藍在那兩年間經曆了什麽。

  那段記憶隻屬於蒼藍所有，在共飲“前塵酒”的二人記憶範圍之外。段青卓好奇是什麽動搖了蒼藍的判斷，讓他敢於在禦林場的重重圍捕下救出白竹以贖罪。

  前世記憶的最後片段裏，蒼藍在死前堵住眾人，放走了恢複原身的白竹。白竹後來打聽過蒼藍的事情，據說因為他背叛禦林場，連喪事都沒人主持、參與，屍體直接扔到了亂葬崗。

  蒼藍害了她，又在生命的最後救下她。她想要為族人報仇，卻也知道報恩的道理，所以選擇了這種不占便宜的生死決鬥。

  若是她勝，自可以為慘死的族人雪恨；若是她敗了，隻當技不如人，揮劍自刎，死後也不必怕愧對族長等人的鬼魂。

  兩劍在半空中打得難舍難分。

  其實單純論武功，或許段青卓還不是白竹的對手，當初營救若鬆的時候，他和朝雲二人合作才堪堪和白竹打個平手。

  可白竹為了維持客棧外的狐媚迷陣，已經消耗了大半的體力，況且從前世記憶裏脫身後她的情緒就不穩定，感覺總是在恍惚。幾個回合下來，竟然是白竹落了下風。

  段青卓之前沒和她交手過，不大清楚狐類妖怪的作戰方式。如今幾次交手後，他也摸索出門道，一招招化解了白竹的法術。

  他對白竹沒有敵意，相反的，因為前世的緣故，雖然錯不在他身上，但段青卓難免感到有愧於人家。但白竹對他顯然是起了殺心，他隻得拚盡全力先贏得戰鬥，等對方冷靜下來再商量後事。

  白竹雖有殺心，但幾次發劍都猶豫不決，像是怕真的傷到段青卓，但她眼神裏流露出的卻又是深深的殺意。

  這般矛盾，白竹的注意力自然分散，被段青卓鑽了空子，以一招簡單的劍氣將其從半空中擊落，砸到了宮殿廢墟的牆麵上。

  這時候正逢餘昶明帶著其餘人從客棧趕來。趙崇舟和守門人從地海角出來後就趕回客棧，與從迷陣中脫身出來的餘昶明等人匯合。

  他們簡單交代了一下自己的遭遇後速速趕到這兒充當段青卓的援兵，卻沒想到正好遇上比鬥結束。

  客棧的妖怪隻有和白竹相熟的玉玲瓏跟著來了，千乘等三個負責留守客棧，避免意外發生。

  白竹狼狽地從廢墟堆裏站起來，憑劍插地，右手抵住劍柄，勉強支撐住虛弱的身子。

  “既然是我敗了，就輸得心服口服！”

  白竹怎麽會想不到，為了維持迷陣運轉的自己精力不足，定然不是段青卓的對手，可她還是傻傻地堅持決鬥。

  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殺了段青卓報仇，既然不忍心傷他，她就隻能自己以死賠罪，到冥界和族人做伴。

  “我才是背負罪孽的不肖族人，娘、族長、阿星……我這就下來陪你們！”

  白竹提劍，還沒碰到自己的脖頸，就被段青卓一掌打飛了手裏的武器。

  “怎麽，你還不讓我死嗎？”

  她眼裏泛起血絲，在段青卓麵前像是個崩潰了卻還在硬撐的小孩。

  其實白竹怎麽會不懂，段青卓是段青卓，就算是前後世的關係，他也永遠不可能是蒼藍，模樣不一，性格也迥異。

  她一昧固執地追殺段青卓，隻不過是想給自己留個希望，留個盼想。好像隻要她把段青卓當成蒼藍，隻要她還留著複仇的目標，就可以支撐著自己繼續苟活下去。

  現在她不能再騙自己了，但她卻連死去的資格都沒有。眼前的這群人不肯她去赴死，非要她深深地記住自己對於族人的罪責和歉意。

  “白竹，你的確應該從當年的事情裏走出來了，但生與死並不是最後的結果。這麽多年了，蒼藍也死了，你是時候放下了……一直不肯放過你的始終是你自己啊！”

  玉玲瓏一直是把白竹當自己的女兒來看，她目睹了白竹這幾十年因為複仇遭受的折磨和痛苦，也真心想她走出過往的慘痛回憶，繼續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