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大概是狐族人一年中最熱鬧的時候。燭光燈盞照亮了天穹涯下的小鎮。狐群流動或駐足，細軟的尾巴相互摩擦而過，織成一團鋪在地麵上的雲彩。

  狐族平日裏的模樣和人類無二。因為大部分妖怪都在數百年前被封在了臨淵妖道中，隻有可以變換長相成類人模樣的族群幸免，狐族就是其中一種。但他們過了多年仍舊警惕，不敢在人前暴露出自己本來的樣子。

  煙火典禮這晚是狐族最輕鬆、放縱的日子，他們可以露出自己的尾巴、耳朵，甚至全身都變回狐狸的樣。

  因為祭典長達一月，此前他們已經做好了充分的防禦準備，隻待今晚的狂歡。

  煙火盛典將在午夜進行，這之前還有聖女助舞的活動。盛典的前奏早在太陽還沒下山前就開始了，等白竹他們到地方的時候已是狐群熙攘。

  盛典的舉辦地位於鎮子靠後的山腳下，沿著山路而上是各類攤販。賣茶水酒飲的、賣炙烤吃食的、玩投射捉魚的、結對起舞奏歌的都有，熱鬧程度絲毫不亞於人間的節日。

  白竹在一群玩捉魚的小孩子裏撈走了愣怔站著的蒼藍。

  他是陪同阿星一起來的，阿星到了地方就迷上捉魚遊戲，也不管顧後頭跟著的蒼藍。

  蒼藍也不亂跑，就靜靜地待著那看著他玩，遠遠看還真像個帶弟弟出來玩的鄰家哥哥。

  “你怎麽不自己去玩，光看著一群小孩子抓魚有什麽意思？”白竹從他身後躥到前邊，歪著腦袋問。

  “我不熟路，別走丟了，也不知道什麽好玩，看他們玩也挺好的。”蒼藍笑得憨厚，渾身透著一股文弱的感覺。

  白竹忿忿地碎念道：“我就知道阿星那小子靠不住，來之前還和我擔保說會帶你多玩玩，結果自己玩遊戲上癮就沒功夫管你了！”

  “你也別怪他，小孩子嘛……”蒼藍轉念又問道：“你不是在準備待會兒的助舞嗎，怎麽到山下來了。”

  盛典範圍橫跨整座山頭，攤販幾乎在山腳，助舞典禮在半山腰，午夜的煙火則在山頂發射。

  “我都練習將近兩個月了，今晚被依依這叮囑那叮囑的，生怕我不小心做錯。我被煩得不行，就偷懶溜下來看看。”

  白竹見他有些顧忌，便解釋道：“我們現在往山上走，時間還很充裕。我本來讓阿星記著時間，帶你來看我助舞的，誰知道這家夥辦事這麽不靠譜……”

  白竹說到後麵，聲音漸漸轉為羞澀嬌弱。

  他們走到半路，遇上剛從投射比賽裏獲勝出來的乾衝。這人贏了比賽，風頭正盛，說話也不自覺變得飄飄然。

  白竹先發現他，本想裝作沒看見躲開，結果乾衝眼尖，高聲叫住了他倆。

  乾衝招呼二人幾句，言語裏顯然在排擠蒼藍，想和白竹單獨相處，還一直在誇耀自己投射如何厲害，意欲和之前戰勝白竹的蒼藍比一把。

  正巧前來抓回偷跑聖女的依依從山上走來，白竹趁勢把乾衝塞給依依。她看得出來，依依對乾衝心有愛慕，隻是一直礙於身份不好說出口。她這也算是順水推舟，撮合了一樁姻緣。

  而且若是這倆人不走，她也不好和蒼藍獨處，以便問出困擾自己整日的顧慮。

  “誒，喂，你們這是要趕我走嘛！”乾衝不敢反抗聖女的意思，被推出老遠，堪堪走到跑得滿臉通紅的依依麵前。

  “你倆多走走，別浪費了這麽好的機會。”白竹吐了吐舌頭。

  她拉著蒼藍跑到人少的山道上，穿過茂密的樹林，慢慢走向近在眼前的半山腰。

  後麵有幾隻變回原身的小狐狸經過他們中間，白竹怕不小心踩到他們，特地側了側身，在自己和蒼藍隻見閃開了點距離。

  小狐狸們跑過後，白竹本想湊回去，轉念一想，這樣保留點距離也好，反正自己要問的事也不是什麽值得慶幸、喝彩的。

  “你昨晚放飛的鴿子是和要誰聯係啊？”盡管白竹心生疑慮，但仍願意相信蒼藍自有苦衷，就算要質問對方，語氣也無法硬氣、狠辣起來。

  周圍很安靜，隻聽得到他們腳下枯枝落葉被踩碎的聲音和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偶爾會從遠處傳來零星的吵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