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關於玉玲瓏代店小二道歉、提議以喝酒當住店費用、提醒他們注意頂樓旅客，甚至是晚飯後討論的話題都和昨日經曆的完全一樣。他們在這客棧住了幾天，發現這店裏少了幾個客人，若鬆和二樓的女客人都沒有出現。餘昶明他們還特地到頂樓破開左間房的房門，卻發現裏麵根本沒有住客。

  “這不對啊，雖然我沒見過隔壁房的那個客人，但之前門外明明可以清楚地看到裏麵有人伏案寫字的背影！”趙崇舟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想再找找這房裏到底有沒有人住。

  他還沒動身，就被柳雲嵐揪回了自己的房裏。四人圍坐在三樓中間房的茶桌邊，開始討論這一連串的怪事。

  “顯然我們現在待的客棧和之前住的並不一樣，與其說這間客棧是實物，反而更像是用之前投宿的記憶拚湊起來的回放。”段青卓先挑起了話頭，“但這種記憶回放又不是完全一樣的，客棧的人都是原本就存在的，而我們四個是闖進來的，若鬆他們沒有跟著進來，所以記憶回放裏沒有出現他們。”

  這種記憶回放缺少了關於趙崇舟發現二樓女客潛進餘昶明他們屋裏的片段，所以關於那晚上的追捕女賊、謀商行動等後續事情也都沒有發生。

  他們還特地反著那日的記憶來說話做事，但無論他們接的話有多麽荒謬、無論是誰率先進客棧撞上正要潑汙水的千乘、無論他們同不同意喝下那碗酒，好像大致的記憶方向並不會產生改變。他們還是喝了酒、住進客棧、吃了晚飯、從玉玲瓏那得到關於道門的線索、前往地海角找門。這樣的行動一樁樁、一件件發生，並且按照順序井然有序地出現。

  他們嚐試過破壞記憶的回放，但隻要他們故意阻止，這段記憶回放就會重新來過，於是他們在這種不斷的循環間打轉，唯有按照原本的記憶進行下去，才不會陷入某段記憶的循環。

  四個人重新完整地經曆了一遍記憶的回放，一直到地海角尋找道門。石門的結界沒有因為記憶回放而恢複原狀，結界已經消失了，他們可以輕易通過石門。可是一旦過了石門，他們就又會重新遇到那個老樵夫，並且在他的指引下回到“無涯客棧”。

  段青卓也試過攻擊老樵夫或者客棧裏的人，但他發現這樣並不能給他們造成實質傷害，這些人或者妖都是記憶拚湊起來的虛體，被破壞之後也隻能導致這一段記憶的重來。所以說不管如何，他們都會在某一段記憶或者完整的記憶回放間循環反複。

  幾天前，他們找到了一切怪事開始的源頭——地海角石門的結界屏障。記憶循環是在他們通過結界後開始發生的，結界後的世界，並不是臨淵妖道，而是某種用妖力維持起來的幻境。所以他們在第四次找到石門之後，又嚐試原路返回的辦法，他們覺得如果往回走，而不通過石門是不是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可是走回到客棧，他們發現客棧裏的人依然是記憶虛體，說明這個辦法也行不通。

  他們就這樣在結界循環裏待了好幾天，記憶越是循環反複，心情越是煩躁，行動也是盲無目的。直到他們試著推開頂樓客人的房門，發現這人在記憶回放世界裏也不存在，才開始冷靜下來思考要怎麽找到解決辦法、怎麽走出結界循環。

  “我們一開始就被客棧那夥人給騙了，他們根本不是好心給我們提供道門的線索，我覺得這個結界循環八成也是他們設的局！”柳雲嵐越想越氣，本來一直待在這個地方循環反複就讓她難以忍受，現在想到自己還被人擺了一道，更是怒火中燒。

  餘昶明給她倒了杯茶，叫她消消氣，他則開始說自己的見解：“如果這兩百年間真的有二三十人來找道門，有些人無功而返、有些人進入暗道被妖龍吃了、有些人像我們一樣穿過了地海角來到另一邊，那他們應該也陷入了循環。這些人最後怎麽樣了，如果找不到出去的辦法，這些人難道一直留在記憶回放裏嗎？”

  餘昶明停頓了一下，無奈說出了最壞的猜想，“還是說他們都死了……”

  雖然這個記憶回放的世界，有吃的、有睡的，基本可以排除餓死、凍死的可能，他們待了這麽多天也沒遇到什麽危險，但不可置否，那些沒從結界循環出去的人，應該都死在其中了。

  長時間保持沉默的趙崇舟像是想起什麽，突然開口道：“我不知道你們發現沒有，自從我們進入這個鬼循環之後，白天的時間越來越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