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人和他說過，枕江劍有靈，專殺妖邪。隻有劍觸碰到了妖怪的血液才能慢慢恢複原先的力量。在山賊洞的時候他本想試一試，奈何那巨蟒不是人的模樣他看了心中難免害怕，而且段青卓三招解決了威脅也沒給他留下機會。劍刺進老爹的身體沒有變化，如今傷到黑影手臂卻脫落鏽跡，說明守門人的話不假。

  鏽跡沒有完全脫落，隻裸露劍尖那一部分，但就見其鋒利。若是枕江完全恢複當年在他娘手裏時的力量，削鐵如泥也不在話下。

  雖然枕江劍厲害無比，可使用的主人確是隻三腳貓。黑影被識破身份更是氣急，進攻越發猛烈。餘昶明沒過三招就又被黑影牽住要害，他雙眼一閉以為自己就要命喪爹娘墓前，劍卻遲沒有落下。

  他微微睜眼，看到枕江劍在自己身前立出一道屏障，把黑影的劍擋下了。

  守門人說枕江劍的名字有其來由。傳說這東西本是天神的配劍，誤入人間掉進波濤洶湧、妖邪作祟的江水中，成為了鎮江之物。後被有緣人拾起，鍛造加工，偶然發現這劍有靈，可以在危難時護住主人的性命。但枕江劍的屏障隻對妖物有效，尋常人的兵刃卻可以輕易擊破。

  餘昶明呼出一口氣，可見這黑影的長劍應該是妖氣煉化而來，不是普通兵劍。

  黑影要殘圖不成，又殺不了他，隻能捉了他和若鬆回官府。

  知縣搶了餘昶明手裏的枕江劍，派人日夜看守，又將他偷逃的消息放出去，引得百姓激憤，順理成章地把他的行刑日提前了十幾天。

  餘昶明在牢裏待著，一天天算著自己離死還有幾天。

  他行刑的前一天，幾個兵吏把隔壁的若鬆抓出去。他扒著牢房的柵欄門狂叫，卻隻能看著若鬆被人帶走。流放的日子到了，若鬆會被官兵押送到最靠東南角的無涯州。

  餘昶明沒有到過無涯，卻也從書上知道那是個地廣人稀，充斥著密林毒瘴的地方。若鬆到那兒後日子肯定不好過。唉，他還有空關心別人，若鬆活著至少比和他一起處斬赴死要好。

  去法場的路上，滿大街都是圍觀的人。餘昶明身上穿著囚衣，手上腳上都戴著銬，站在木籠裏忍受看客的謾罵侮辱。臭雞蛋和爛菜葉不斷地砸在自己身上，他卻感覺不到疼痛。他隻是遺憾，自己前幾日剛立下的誓言，殺夫殺母之仇再等不到還報的一天。

  知縣下了行刑的命令。屠刀手嘴裏含了一口酒，噴灑在掛著鉤環的刀上。

  餘昶明抬頭看了一眼頭頂上正照得熱烈的太陽，自己就要含冤而死也不見六月飛雪飄下，隻能在黃泉路上向老爹哭訴冤屈了。

  一陣刺耳的刀劍相碰聲激起些許火花。眾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卻見刑場後的茶樓裏跳下一個黑衣男子。

  段青卓以劍抵刀，將屠刀手震退，又利落地砍掉餘昶明身上的鎖鏈，把自己早前從府衙裏偷出來的枕江劍丟到對方手裏。

  “不想現在就死的話，就揮劍闖出一條生路來，我這次算是舍命陪……君子了。”段青卓斟酌覺得君子二字不適合餘昶明，卻又找不到更好的詞語，幾次猶豫還是說了原句。

  命運真是奇妙，活著這個世上誰都不會虧欠誰，你種下什麽因便會結出什麽果。

  餘昶明想若是最初他在櫃中見到段青卓時沒有給他逃走的機會，現在也不會有人前來救自己。

  雲輕在言語上告訴了他什麽是俠義，從此餘昶明順著她言語裏的描述摸索俠義的道路，受著光的指引走向正途。而段青卓在行動上教會了餘昶明具體可見的俠義，他讓自己知道平凡人也可以成為光。讓他更想要活下去，活下去為了報仇，為了他心中堅持的公平正義，為了他渴望這麽多年的俠義。

  是啊，他不能在這裏死去！他還要走出懷石城看看外麵的世界；他還要找出謀害老爹的凶手、報仇血恨；他還要揭開娘親尋找多年未果的臨淵妖道的秘密；他要去問問雲輕到底是不是在騙他；他要到順著老爹的遺願，拿著碎玉到京都柳府找人。

  “當然不能死，我還等你教我練劍呢，死在這多不劃算！”

  餘昶明和段青卓背靠背站著，揮劍驅敵。雖然餘昶明武功不行，但借著枕江劍的威力，砍倒幾個屠夫兵丁還在能力範圍之內。

  “記得我教你的禦劍法訣嗎？”

  餘昶明用手指頭點了點腦門兒：“都在這記著呢！”

  段青卓收劍禦氣，“在這打下去不是辦法，過不久肯定會有更多的兵丁前來，我們禦劍飛行，走為上策。”

  長劍打轉幾圈後，平穩地懸浮在半空中。

  段青卓本想讓他跟著跳上自己的劍，扭頭隻見餘昶明學他照做禦劍的動作。這之前餘昶明練習禦劍飛行的時候從來沒有成功過，也不知是昨夜濺了妖怪的血這劍解除了封閉的模式，還是他在情急下自己開竅，竟然搖晃著禦劍飛了起來。雖說因為不甚熟練，難免還是會有些晃動，但讓他站穩護住方向已經勉強可以做到了。

  餘昶明低頭看了眼懷石城中驚愕的百姓和官兵。他慢慢飛上雲端，視野裏被燒成廢墟的餘府也在漸漸變得模糊，連同他十多年來對這個城市、城市裏的人和物的記憶和眷戀也隨之遠去。

  “走，去京都！”隔著被陽光穿透的雲層，他聽見段青卓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