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閻家
作者:周老貓      更新:2020-05-10 12:45      字數:2224
  北方的十月,天氣已經逐漸轉寒。

  周邵渾身大汗,走出了朱雀門,來到了朱雀大街上。

  朱雀大街兩邊的房子很多,一排排的,住的都是達官貴人,天潢貴胄。

  這條街很長,貫穿長安城,被稱為天街,它從長安城皇城的朱雀門延伸開去,是長安城的中軸大街,皇帝往城南祭天所走街道。

  朱雀大街是唐長安城的南北向主幹線,寬約150米,長5020米。將唐長安城分為東西兩部分,街東歸萬年縣轄,街西歸長安縣轄。以此為界線,從城南正中的明德門延伸出去,一條筆直的大路直達南山石砭峪。

  每日,隨著承天門的鼓聲響起,明德門徐徐開啟,城外百姓、中亞、波斯各國、四裔胡人、蔥嶺西域人紛紛進入長安城。

  朱雀大街,是長安最繁華的所在。

  渾渾噩噩之間,周邵來到了一座府邸前,他愕然抬頭,沉默了一會。

  吱呀。

  府門洞開,一個青年人從門中走出,青年人二十五六歲,身材高大,頭戴玉冠,身穿玄色衣衫,麵上略帶喜色。

  周邵上前,躬身道:“敢問可是閻立本閻少監?”

  閻立本看了看周邵,覺得這少年有些眼熟,便笑道:“你是哪家的少年郎,來此處作甚?”

  周邵頭腦一片清明,要說大唐他能看上眼的人物,閻立德、閻立本兄弟,絕對在其中。

  閻家也是世家,隻是他們與別的世家不同,他們專攻藝術類,建築繪畫,筆墨丹青,這才是他們閻家的主要方向。

  從隋朝開始,到現在,將作監幾乎就是他們閻家的地盤,祖孫三代,將作監的大匠位置,從來沒有外人敢覬覦。

  這其中固然有他們非凡的技藝,還有他們偌大的名頭。

  閻立本的名聲,比閻立德更大,至少在周邵這裏看是這樣的。

  在這個時代,詩詞歌賦、淡筆墨丹青還遠遠沒有達到一種超凡脫俗的境界,閻立本的出色,就更顯得難能可貴。

  閻立本繼承家學,又師法張僧繇、鄭法士等,把魏晉南北朝以來“細密精致而臻麗”的繪畫,逐漸推進為“煥爛而求備”的唐代繪畫。其繪畫道釋、人物、山水無所不能,最擅長曆史人物畫,善於通過繪畫刻劃人物性格,被譽為“六法皆備”。他的繪畫線條剛勁有力,神采如生,色彩古雅沉著,筆觸較顧愷之細致,人物神態刻畫細致,其作品倍受當世推重,被時人列為“神品”。

  無怪乎能畫為李世民畫淩煙閣功臣圖,又留下了無數絕妙畫作。

  “在下周邵,字無咎,久聞閻先生妙筆丹青,特來拜見。”

  這話純粹是扯淡,他就是迷迷糊糊的走到了人家門口,恰好遇到了閻立本,要不是在早朝的時候遠遠看了一眼,估摸著根本不認識人家。

  “原來是你!”閻立本大喜,這些日子將作監討論的最多的便是這個神奇的少年縣子,他作為將作少監,早就想見一麵了,一直沒有機會。

  “來來來,進來說話。”

  周邵硬著頭皮進了閻府,剛進門就驚呆了。

  不愧為大唐最負生命的丹青妙手,人家家的一塊照壁,最起碼也價值千貫。

  那是一副駿馬圖,六匹駿馬神駿無比,縱橫馳騁。

  周邵心中了然,這大約就是傳說中的昭陵六駿了,一是颯露紫,二是拳毛騧,三是青騅,四是什伐赤,五是特勒驃,六是白蹄烏。

  這六匹駿馬的奔跑、行走、站立姿勢都雕刻得栩栩如生,十分優美。甚至連三花鬃、挽繩、鞍韉、束尾、中箭位置以及丘行恭拔箭之狀和身上所佩的箭囊等細部都雕刻得準確無誤。在現實生活中,馬在奔跑時總有一條腿著地,絕不可能四條腿同時騰空,隻有在跳躍時才會如此。“以躍代跑”的誇張手法,意在表現駿馬的矯健迅捷,疾馳如飛,給人以很強的動感和力量感。特別是在雕刻“颯露紫”時,丘行恭給馬拔箭,馬忍著疼痛,微微後退,和人相依偎的神態被表達得淋漓盡致。可以感知當年的設計者和創作者飽含著對駿馬的深情。

  周邵不由唏噓不已,沒想到自己竟然能見到傳說中的昭陵六駿最初版本。

  繞過照壁,更是令人大開眼界。

  閻家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石,都極有講究,有一種別樣的美感,難以忘懷。

  “閻先生果然是大家,這些布置,實在是令人歎為觀止。”

  閻立本笑道:“區區小道,難以入方家之眼。倒是周縣子一手書法震驚長安,前日我從顏家看了周縣子的鬆風閣詩貼,實在是清奇神駿啊。”

  周邵赧然,他不過拾人牙慧罷了。

  “閻先生過譽了,不過是別人抬舉,給了個名頭罷了,其實在下的字沒有那麽好。”

  閻立本隻當少年謙虛,也不以為意。

  一路來到了大堂,周邵讚歎不已,頗有一種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的感受,就是那麽沒見識。

  作為一個藝術家,閻立本潛心書畫,自然不善言辭。

  周邵今天收到了十萬點暴擊,心思重重,也沒有什麽說話的欲|望。

  冷場這種事情,就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古怪的是,兩個當事人都跟沒事人一樣,一個呆呆的坐在那裏發傻,一個自顧自的喝著茶水。

  伺候的兩個侍女都忍不住竊竊私語,她們覺得這二老爺和這個頗為英俊的少年郎,實在是太奇怪了,竟然一句話都不說,就跟兩個不認識的人一般。

  藝術家有藝術家的怪癖,閻立本這會在思考如何改進自己的畫技,對於周邵這個一頭撞上來的新晉縣子,雖然好奇,但是人家不開口,他也就沒有話說。

  典型的死宅一枚。

  周邵恍恍惚惚的過了許久,終於想起來,自己似乎在人家家裏做客呢。

  “閻先生恕罪。”周邵連忙道:“在下唐突了。”

  閻立本從神遊中回過神來,覺得挺有意思的。

  “無妨無妨。”閻立本笑道:“我看賢弟今日是有心事?”

  周邵苦笑,點頭道:“一點小事,縈於心中,卻是讓那個閻兄見笑了。”

  三言兩語,兩人就熟絡了起來,跟宅男對話,周邵有得是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