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著運送戰利品的名頭，一路有驚無險，順利來到張蒼水所在的村子--張家堡。

  中午的太陽格外耀眼，張蒼水的到來引來全村人駐足觀望。

  他們不知道張蒼水這是唱的哪出戲。

  一個與全村素不來往的外來戶，窮的去地裏刨地虎，當娘的個把月都不出門，大冷的天氣，死了都沒人知道。

  如今，兒子忽然騎著戰馬，衣裝整齊，手持紅纓槍，趕著三頭牛，拉著一個瘦弱的姑娘，車轅上捆的結結實實，看樣子東西不少。

  就這樣在大家注目下，緩緩的來到自家門口。

  大家議論紛紛，膽子大的湊上前去，對著小翠指指點點。

  “呼！”

  張蒼水把紅纓槍憑空一輪。

  “嘩。”

  幾十號人連滾帶爬的嚇跑了。

  “哈哈哈。”

  張蒼水哈哈大笑。

  從馬上跳下來，張蒼水放下裝備，整理一下衣衫，大步來到門前。

  門是虛掩的，其實就是個木柵欄。

  家裏什麽都沒有，小偷來了都會繞路走。

  張蒼水推開柵欄，對著裏麵喊了一嗓子：

  “阿娘，我回來了。”

  “哎。”

  張徐氏聽到兒子的聲音，高興的從屋裏跑出來，佝僂的身材看起來很可愛。

  “這麽快就回來了，不是說要在木材鋪待個把月嗎？”

  張徐氏疑惑的看著張蒼水。

  張蒼水笑嘻嘻的迎上前，拉起張徐氏的手。

  冷冰冰的，沒有半點氣血。

  “不是買了木炭嗎？”

  張蒼水責怪道。

  張徐氏咧開嘴笑了。

  “凍慣了不礙事的，等你回來一起燒才是。”

  張蒼水生氣的瞪著張徐氏：

  “快去點著，給你看些東西。嘻嘻嘻...”

  張徐氏被張蒼水推進臥室，眼看著她把炕洞點燃，這才跑出去把馬，車轅和牛全趕進來。

  張徐氏聽到動靜，著急的跑出來查看。

  “這...這...”

  張徐氏不明所以，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些都是我拿命搏回來的。”

  說著，張蒼水把去獨石口的事情簡單的講了一遍。

  滿心歡喜的以為張徐氏會高興的誇讚他兩句，哪知道張徐氏轉身回屋，須臾後拿著燒火棍衝到張蒼水麵前。

  “跪下！”

  張徐氏怒斥道。

  張蒼水一臉茫然，不知道為娘何故如此生氣。

  “啪，啪。”

  燒火棍無情的打在張蒼水背上，張徐氏越打越悲傷，最後竟然痛哭流涕。

  “你知不知道會沒命！”

  “你知不知道你死了我還怎麽活！”

  “你知不知道為娘不指望你光宗耀祖，好好活著便好。”

  “......”

  張徐氏連燒火棍也舉不起來，悲戚的蹲在地上，淚眼婆娑。

  小翠從門口進來，站在大槐樹下，眼前的一幕讓她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

  多麽溫馨的母子情誼，她為什麽從來沒有享受過呢。

  “阿娘，看看她是誰？”

  張蒼水不想讓張徐氏太過擔心，是時候把小翠拉出來調劑一下氣氛。

  張徐氏用袖口擦幹眼淚，看到了大槐樹下站著的小翠。

  回來的路上，張蒼水在龍門衛幫小翠買了一件襦裙，一件大襖，和一雙棉布繡花鞋。

  看上去不算富貴，但也是個殷食人家的姑娘。

  “你是？”

  張徐氏詫異的看了看小翠，扭頭看向張蒼水。

  “過來拜見夫人。”

  沒有張徐氏發話，張蒼水不敢起身，伸手招呼小翠跪下。

  小翠普通跪倒在張徐氏麵前，口中說道：

  “孔翠拜見夫人。”

  沈家以前家裏有個丫鬟伺候，張徐氏對此並不陌生。

  “起來吧。”

  張徐氏伸手扶住小翠的胳膊，把他拉起來。

  然後扭頭瞪向張蒼水：

  “買來的？！”

  眼中充滿了怒氣。

  “夫人莫怪張大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小翠的身世讓她自己說出來比張蒼水講出來的效果更加讓張徐氏感同身受。

  張徐氏聽小翠講完，心生憐惜，拉起她的手：

  “也是個苦命的孩子，進屋暖和暖和。”

  張徐氏拉著小翠進屋，張蒼水一個人跪在外麵。

  門口又來了些好事者，張蒼水扭頭怒斥：

  “滾！”

  嘩啦。

  一群人又撒腿而去。

  張徐氏拉著小翠在暖炕上噓寒問暖，小翠毫無保留的一一回答。

  從張蒼水答應帶她回家那一刻，她已經下定決心成為張家的人。

  當媳婦最好，婆姨也行，即便是個丫鬟，這輩子也不遺憾。

  兩個女人聊的很開心，張蒼水可遭了罪。

  跪在地上足足一個時辰，動也不能動一下。

  張徐氏是這副軀殼的親娘，理當跪下。

  張徐氏是沈煉的遺孀，張蒼水的靈魂對她非常敬重，心甘情願的跪下。

  “夫人，大人是個好人，別凍壞了身子。”

  小翠終於找到空隙替張蒼水求情。

  “不用管他，自從搬到張家堡，他的性子越發野了。如此下去會招惹殺身之禍的。”

  張徐氏態度很堅定，沒有商量的餘地。

  沈煉是個剛正不阿的錚臣，張徐氏跟的久了，行事作風不免有樣學樣。

  一直到天黑，張蒼水實在堅持不住，這才哀嚎一句：

  “阿娘，我快凍死了！”

  裏麵沒有回應。

  屋裏飄來飯菜的香味，這是張蒼水帶回來的麅子燒烤的味道。

  張徐氏是故意的，張蒼水心如死灰，唉聲歎氣。

  “我困了，你也跟著睡吧。”

  吃飽喝足，張徐氏拉著小翠上炕睡覺。

  小翠剛來張家，張徐氏就是這副脾氣。

  不僅教訓了張蒼水，也給了小翠一個下馬威。

  不管是有意還是性格如此，的確讓小翠發怵。

  小翠假意睡覺，心裏一直替張蒼水著急。

  待了一刻鍾，估摸著張徐氏睡著了，小翠悄悄的爬起來，拿著一塊麅子大腿肉跑出房間。

  “大人，快吃，還熱乎呢。”

  張蒼水二話不說，大快朵頤。

  “慢點，別噎著。”

  小翠心疼的說著，回屋把尚溫的水用葫蘆舀出來送給張蒼水喝。

  張徐氏聽在耳朵裏，喜在心頭。

  沈家有媳婦養了。

  等外麵一男一女嘀咕完畢，張徐氏這才喊了一句：

  “進來吧，大呼小叫的喊給誰看。”

  張蒼水想起身，腿早不聽使喚，要不是小翠幫扶，根本邁不動腿。

  在炭火下烤了半個時辰，張蒼水這才緩過來。

  “有娘如此，我輩之幸啊！”

  他不滿的嘀咕。

  “咱們家不同往日，你需要長記性些，別忘了我跟你交待的話。”

  張徐氏在臥室裏傳來一句話。

  張蒼水朝小翠吐吐舌頭。

  “伺候阿娘睡覺。”

  “知道了。”

  小翠聽話的起身離開。

  張蒼水把炭火接到自己屋裏，添了些木柴，出門把馬和牛歸置好。

  趁著夜色把一石大米扛進屋，

  把車轅上的銀子和珠寶藏進夯土層，這才放心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