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將軍臉色變了變。

  李在古這話，擊中其內心的要害。

  馮將軍曾經對梁師都引突厥南下一事頗有微言，隻是想到梁師都有恩於自己，便不多說。

  如今被李在古提起，心裏不是滋味。

  “自古以來，外族入侵，中原百姓都是受苦受難。可梁師都卻助紂為虐，使得中原百姓因突厥侵擾，諸多磨難。若你認為梁師都這種做法是對，我沒話可說，立即下山，再也不勸降。”李在古站起來道。

  馮將軍又皺了皺眉頭，沉思起來。

  他的思想進一步動搖，腦子很亂，像是有兩個黑白小人兒在對他說話。

  黑的小人兒勸他別歸降大唐，白的小人兒則勸他歸降大唐。

  坐在李在古對麵的那個頭目側身看著馮將軍，聲音不大道：“將軍，這位李將軍之言不無道理。梁王生前是對我等有恩，可我等追隨梁王那麽久，所有恩情已報。”

  馮將軍看了那個頭目一眼：“容我再想想。”

  “馮將軍，不顧自己，也要顧及你的手下。”李在古又出聲道，“難道馮將軍為了你自己的所謂報恩，便要所有手下繼續跟著你送命？不怕直說，馮將軍如今的做法並不是真正的忠心，而是愚忠。”

  馮將軍的眉頭皺得更緊。

  “我看得出，馮將軍心裏還想著有一天能夠歸於故裏，希望帶領山寨的人回到中原。”李在古繼續道。

  “哦？為何李將軍回認為我要回中原？”馮將軍的目光移回到李在古臉上，疑問道。

  “馮將軍若不希望回到中原，早已投靠突厥，而不用窩於此地。”李在古幹咳一聲，不緊不慢道。

  馮將軍微微點頭：“李將軍所言非虛！我確實想著回到中原，不管如何，中原是我的家鄉。即使有一天我活不下去，也不可能投靠胡人！”

  聽到馮將軍這樣說，李在古知道他已經有歸降的意願了。

  “既然如此，馮將軍為何還執意不歸順大唐？”李在古接著道，“如今大唐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樂業，不會有人跟你等反抗大唐。除了歸順大唐之外，你等已沒有其他好的選擇。”

  馮將軍又沉思起來。

  “將軍，屬下認為歸順大唐並不是壞事。”那個頭目又出聲道，“我等居於此地，畢竟不是長久之策。”

  馮將軍猶豫了一下，目光投向門口，朗聲道：“來人！”

  很快，有個嘍囉跑進來，拱手道：“將軍有何吩咐？”

  “去看看二寨主、四寨主傷得是否嚴重，若不嚴重，讓他二人速來議事廳！”馮將軍命令道。

  “遵命！”那個嘍囉拱手，退了出去。

  “李將軍，是否歸降大唐，不是我一人說了算，容我先與山寨其他人商議後再做決定。”馮將軍接著對李在古道。

  他的神情和語氣都和緩很多。

  “行！我給你時間。”李在古淡淡一笑道。

  “將軍，時辰不早，不如留李將軍用過晚膳後，再商議？”額頭腫了一塊的頭目擠出一絲笑容道。

  “好！”馮將軍點頭。

  馮將軍露出些許笑容，轉而對李在古道：“李將軍，不如今夜留在壓龍寨？”

  “行！”李在古頷首道。

  當晚，壓龍寨烹羊宰牛招呼李在古。

  李在古已經勸動馮將軍。

  馮將軍即使不立刻歸降大唐，也不想再得罪李在古。

  畢竟，他想留一條後路。

  宴席上，觥籌交錯，大快朵頤。

  被李在古踢飛的那兩個頭目心裏很不爽，總想著報仇。

  特別是那個疤臉，表麵上說著之前是不打不相識，卻想著趁機灌醉李在古，然後趁他醉倒後，對他下毒手。

  酒過三巡，李在古顯出醉態來。

  路也走不穩，被兩個嘍囉攙扶著回到客房。

  “將軍，為何留下那姓李的小子在山寨過夜？”李在古一離開，疤臉便迫不及待的對馮將軍道。

  “對方敢一人獨闖山寨做說客，識英雄重英雄，我等自然不能怠慢。”馮將軍瞥了一眼疤臉，不緊不慢道。

  “可那姓李的小子狂妄至極，敢在壓龍寨撒野，還將我等打了。”

  “你等被打，怪不了別人，要怪便怪你等學藝不精，不夠勇猛，連一個名不見傳的小將也打不贏！”

  “將軍為何替外人講話？”

  “恐怕用不久，他變成自家人。”

  除了額頭腫了的頭目淡定外，其他人都疑惑不解地瞧著馮將軍。

  馮將軍掃了眾人一眼，清了清嗓子道：“我有一件事要跟你等商議。若我要帶領各位兄弟歸降大唐，各位兄弟有何想法？”

  “不妥！”疤臉首先反對。

  “為何不妥？”馮將軍隨即問道。

  “其一，若歸降大唐，我等有違當初立下的永不背叛梁王的誓言；其二，梁王對我等有恩，我等若歸降大唐皇帝，便是忘恩負義；其三，我等殺了不少唐軍，又一直與大唐作對，若此時歸降，大唐皇帝不會放過我等。”疤臉神色凝重道。

  “你所之言，我之前也讚同。可是，今日聽了李將軍的話後，猶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馮將軍嚴肅道，“歸降大唐，並不等於我等忘恩負義。我等追隨梁王那麽久，欠下的恩情已算還清。”

  “至於你說大唐皇帝會報複我等，更加不可能。據我所知，如今的大唐皇帝心胸廣闊，連登基之前慫恿東宮太子殺了他的魏征都能饒過，並且對其加官進爵。”

  “將軍所言極是！”額頭腫了的頭目附和道。

  另一個頭目沒有出聲，保持中立。

  他這時的中立，恰好表明他是支持馮將軍。

  疤臉掃了他們一眼，淡淡道：“如此說來，將軍已決定好要歸降大唐？”

  “我隻是想替各位兄弟謀一條出路。”馮將軍擠出一絲笑容道。

  “若將軍真為了替各位兄弟謀出路，為何不歸降頡利可汗？”疤臉咬咬牙道。

  馮將軍聽到疤臉竟然說要歸降頡利可汗，臉色一變，沉聲道：“歸降任何人，都絕不能歸降突厥！”

  “頡利可汗兵強馬壯，為何不能歸降？”疤臉雙眼微微的眯了眯道。

  “我絕不歸降異族！”馮將軍語氣堅定。

  “當年梁王不也是歸附突厥，借助突厥力量攻擊唐軍？”疤臉不以為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