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大理寺外。

  李在古帶著幾名天策府將士，“護送”著裴寂，準備離開。

  名義上是護送，實際上是押送。

  朝廷給出的說法是，由於裴寂得罪過很多人，加上隋朝的流亡小朝廷對裴寂有怨恨，恐怕會在半路伺機報複。

  因此，著令李在古護送，也就理所當然。

  “李將軍，請稍等！”

  突然，身後有人叫道。

  李在古轉過頭，赫然看到裴律帥正朝這邊跑來。

  跟在裴律帥身後的裴前，則慢慢走著。

  看樣子，他並不是很願意跟來。

  “李將軍，可否讓在下與家父道別？”裴律帥以懇請的語氣對李在古說道。

  “可以，但要趕快！”李在古麵無表情道。

  他不是那種沒有人情味的人。

  “謝李將軍！”裴律帥拱手道。

  如今的裴律帥與李在古之前見到的那個裴律帥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他變得穩重很多，謙遜謹慎了很多，之前的傲氣，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由於臨海公主求情，加上裴寂矢口否認裴律帥知道他與法雅之間的事情，因而李二網開一麵，沒有對裴律帥進行處罰。

  李在古與下屬走到一旁，讓他們父子話別。

  “父親大人，受苦了。”裴律帥滿臉哀傷，淚水在眼裏打轉。

  裴寂雙肩微顫，歎了一口氣，沒有說什麽。

  “前弟也來了。”裴律帥擦了擦眼角淚水。

  裴寂望向裴律帥什麽，見到裴前正慢慢走近。

  他們父子也沒什麽要說的了，要說的話，在昨晚已經說過。

  裴寂反而有很多話要對裴前說。

  自從裴寂被關押後，就沒有見過裴前。

  裴前之所以願意在裴寂離開之前見他一麵，完全是因為裴律帥磨破嘴皮才勸到他來。

  看到裴前來送自己，裴寂很激動。

  “叔父……”裴前來到裴寂身前，眼神閃縮的叫了一聲。

  “前兒……唉！來了便好！”裴寂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兩人四眼相對，卻不知道該說什麽，都沉默著。

  “前兒，可否告訴叔父，你為何要出賣叔父？”最終還是裴寂打破沉默，有些傷感的問道。

  裴前猶豫了一下，看了眼一旁的李在古背影，咬咬牙道：“叔父，侄兒也不想的，可……可侄兒也是迫不得已。”

  “即使迫不得已，也不能這樣做。”

  “若侄兒不這樣做，早已命喪黃泉。”

  “有人脅迫你？”

  “沒，沒人脅迫侄兒。”看到李在古就在旁邊，裴寂當然不敢亂說。

  “前兒啊，你實在太傻了！”裴寂痛心道，“你毀掉的不隻是叔父，毀掉的是整個裴家，毀掉的還有你自己！”

  “叔父放心，侄兒會活得好好的。”裴前不以為然道，“不妨告訴叔父，聖上已經答應給侄兒加官進爵！侄兒相信不用很久，也會達到叔父的高度！”

  裴寂聽到這，臉皮抽動幾下，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前兒啊前兒，你不止是傻，還幼稚！”裴寂一臉失望，“我裴寂真不知道前世做了什麽孽，為何會有你這麽一個傻侄兒！”

  聽到裴寂不斷說自己傻，裴前臉色一變，顯得不悅。

  “我就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裴前淡淡道，“自從父親去世後，我寄居在你家，你與其他人一樣，心裏都是看不起我。從小到大，很多事你都不想讓我去參與。平時我在外麵惹事後，你也愛問不問的，隨便派人應付。”

  “我知道，我隻是你的侄兒，不是你的兒子，因此你並不在意我。”裴前越說越激動，“而兄長，小小年紀便官至從五品，還娶了公主，而我呢？我什麽都沒有！”

  “你……你……”裴寂感到心裏揪心的痛。

  “前弟，你太放肆了！”裴律帥忍不住出聲，“父親大人一直以來視你為己出，從小到大，父親大人隻會寵溺你。每次你惹事，父親都替你善後，因此得罪很多人，可父親大人卻從來沒有責怪過你。”

  “即使你這次出賣父親大人，可父親大人也沒有責怪你。父親不止一次對我說，你是被迫的，不是故意出賣裴家的，讓我等也不要責怪你。真沒想到啊，原來從頭到尾，你出賣父親是有私心的。”

  裴律帥越說越氣，真想給裴前幾巴掌，摑醒他。

  “父親大人原來的意願是，等以後他老人家百年之前，會向陛下稟明，由你世襲父親大人的爵位。可惜啊，因為你的傻，因為你的一己之私，所有都沒了。”

  裴前的臉色變了變，看了一眼裴律帥，又看了一眼裴寂，半信半疑道：“叔父，兄長所言屬實？”

  “帥兒沒說錯，我曾經確實想過由你來繼承爵位。但如今說這些都已經沒有用，一切都太遲了。”裴寂說著，歎了口氣。

  既失望，又無奈。

  “不，不可能……”

  裴前頓時抓住頭發，後退幾步。

  他不願意相信裴律帥和裴寂說的話。

  “為什麽？為什麽不早對我說？為什麽？”裴前變得精神恍惚，懊悔不已。

  裴寂看到裴前這個樣子，唯有無奈地歎氣。

  “裴公，時間已到，該送你上路了！”

  就在這時，李在古走了過來。

  “李將軍，之前有所得罪，還望你多包涵。”裴律帥忽然對李在古點頭哈腰道。

  “事情已過去，罷了！”李在古不以為意道。

  “李將軍果然是寬宏大量，在下實在慚愧。”裴律帥道。

  李在古瞥了他一眼，心裏暗道：這裴律帥變得有些不正常，心裏在打什麽算盤？

  果然，裴律帥接著堆著笑容道：“李將軍，家父老邁，一路上還望你多多照顧！”

  他一邊說著，一邊取出一個錢袋。

  “李將軍，小小心意，望你笑納！”

  “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速速拿回去！”

  李在古推開裴律帥遞過來的錢袋，板起臉道。

  “再做這種事，我便告你賄賂朝廷命官！”

  裴律帥嚇得慌忙收回錢袋。他的嘴角動了動，有話想說，但又不敢出聲。

  “大可放心，我會送你父親到目的地！”李在古說著，雙眼掠過不為人注意的玩味笑意。

  “謝李將軍，謝李將軍！”裴律帥擠出笑容道。

  李在古手一揮，跨上白龍駒。

  裴寂見狀，鑽進馬車裏。

  “駕！”

  李在古騎著白龍駒，絕塵而去。

  “叔父，侄兒對不起你，對不起裴家！”

  望著絕塵而去的的馬車，裴前突然抱頭跪在地上，大聲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