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環境真好，剛剛聽你說，你一直在照顧這些花草？”

  和小由漫步在教學樓中，手指輕輕拂過一朵粉色小花兒，又扒拉了幾下青翠苔蘚，劉讓不得不承認此處畫風很棒，不像他家，陽台大棚裏種了一堆蔬果，來客能夠看到一排排臍橙和大蔥、番茄。

  別人家都是養花種草，偶爾種些吃的也隻是少部分，弄成休憩場所或者泳池豈不美哉，像他這樣買個園藝機器人種一大堆菜的奇葩，在同齡人中可謂少之又少。

  “是啊，我很喜歡養花，超級超級喜歡！從小到大一直在侍弄很多花朵兒，還經常把自己搞得很髒。”

  “哇嗚～那很棒呀！現在還養活了這麽大一棟樓的花花草草！我必須誇你一句心靈手巧了！”

  “嘻嘻，謝謝。”

  “那麽，”劉讓認真請求：“去你家看看怎麽樣，看看那些花草？”

  “啊！—”

  小由臉色瞬間變了，表情凝固了一小會，眉眼低沉下來，“別……別去哪裏了，我家早不是家了。”

  “家裏怎麽了呀？”

  劉讓決定揭開小由的傷疤。

  賤不賤呐！當然賤。

  “一直在吵，一直再鬧，我的花兒都被砸碎了……唉，不說那時候的傷心事了，我們聊點別的吧？”

  “好呀，聊點啥呀？”

  “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歲，高二！你呢？”

  “我，三十二。”

  “噗，就你這張臉，三十二？你難道整過容嗎？”

  “不算吧，世上有一些延緩衰老的技術，不過你肯定不知道。”

  “這麽看來你很有錢咯？！”

  一提到錢，眼前這位就變成了星星眼，嘖嘖，小女孩。

  “一般吧，反正不窮。”

  “唉，你看我！鼻子挺不挺？我以前特別想要墊鼻子，但朋友們都說我大可不必，嘿嘿。”

  “多好看一姑娘，自然不必。”

  “謝謝誇獎，嘿嘿，”小由憨憨笑著，像是狐狸翹著尾巴，“朋友們都說我天生麗質難自棄，根本不需要整容，但我也沒有電影裏那些女明星們漂亮呀！唉—”

  少女雙手捧在一起，眼睛眯成一條縫：“有這麽好的底子在，稍微整一整不就可以去拍電影了嗎？人家好想變成一位大明星呀！”

  “嗬嗬，”劉讓搖頭，“那可真是大可不必，女明星也得化了妝才能上鏡，而且相由心生，你原來已經足夠漂亮可愛了，整容後，神態與動作都不可能融洽，形象反而會變古怪，又要再學表情管理，這樣一步步走下去，你還會是你嗎？”

  “啊～……”

  小由迷糊了，“還有這麽一大堆隱情嗎？聽你這麽一講，我都被嚇到咯，對整容索然無味了。”

  劉讓聳聳肩。

  直男式聳肩。

  接下來，兩人又聊了好多，小由打開了話匣子，從喜歡吃的食物聊到喜愛的電視劇，隻要被劉讓回應一句就會開心。

  看來，在孤寂生活中，它從未缺失過傾訴欲，隻是一直少了一名能夠陪自己聊天的對象罷了。

  “我好想唱歌啊，要開始咯！

  ……

  這條小巷情人三兩行

  可我獨自一人在彷徨

  淚水劃過我的素衣裳

  是誰在輕～唱

  十六盆戲影花——

  皮影戲竹馬——

  時流是傾乎天～下～

  ……”

  小由講的開心了，就說還想要唱首歌，沒等劉讓同意就咿咿呀呀地唱開了一首《戲影》，唱的十分到位，好聽到了令人無比驚訝。

  等歌聲落下，劉讓不由得啪啪啪鼓起了掌，獻給這段演唱。

  “哎呦不錯哦，明星大可不必，歌手我看行，嗓子真好！”

  少女這次沒有回應，她低著頭背手在地上微跳了兩下，一縷有些金色的光輝掛在少女睫毛上，明明沒有任何表情，卻十分憂鬱。

  “可一切都變了，我以後要一直待在這裏，不知待到什麽時候，再也上不了網、再也出不去了。”

  “………”

  “你走吧，到了晚上，這裏會變得很冷很冷，就像我的心一樣。”

  劉讓無奈的捂住了半張臉，也不知曉說什麽話才能寬慰人家。

  “距離天黑還有一會呢，再聊一會兒也不遲，而且，到了晚上，我應該也不會有生命危險吧？”

  “不會，但我怕凍到你，而且，在我看過的小說裏，正常人和鬼呆久了會被陰氣侵染、會死的呀。”

  “你都知道呀，我還以為你把一切都忘了呢……”

  說到這裏，劉讓忽然感覺自己的心髒猛烈跳動了幾下，仿佛是被一位壯漢猛烈敲擊著的大鼓。

  雷霆把注意力投了過來，他檢測到一些數據發生了變化。

  劉讓：“因為，我覺得……你一定是一位很純真很善良的少女，你不記得這一切也很正常。”

  “可我並不是……”

  “啊？……”

  尼瑪你什麽意思啊！剛想好好插勸你幾句呢！

  季佩由呆呆地看著窗台縫隙中蜿蜒生長的蔓蔓小花，神色幽幽然似若剛剛哭泣過。

  “父母離婚後，我心情很差，成績也落下了，那時候，一位很好的老師斥責我該認真學習，我就誣陷他想要侵犯我，還用從網上看到的一些文字增加誣陷的可信度；

  我在家害死了一隻貓咪，往它身上澆汽油、活活燒死了它，還把視頻上傳到了網上；

  老師後來犯了錯，大家都以為我真被侵犯了，有幾個流氓男生說我不是……不純潔了，我就買了毒藥把他們和勾搭我爸的騷狐狸一起毒死了，喏，它們幾個現在還躺在宿舍呢，而那個狐狸精被我分了；

  最後，我穿上自己最喜歡的紅色連衣裙，偷偷來到學校，在午夜十二點謀殺了自己。”

  劉讓目瞪口呆。

  看著一臉呆相的劉讓，小由淡定不下來了，它沒想到會得到這種回應，“小哥，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我很好，”劉讓拍拍臉：“好猛啊！”

  小由怒了：“不是！為什麽那麽多人中就你有這種反應，我遇到了這種事！！有什麽猛的！”

  劉讓閉著嘴輕咬下唇，在外還抿著嘴，雖然少女的聲音驀然變得尖銳起來，可外表並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危險等級目前還不高，所以他就花了一小會兒時間來措辭。

  “這個吧……怎麽說呢，馬老師不是個好東西，喝多了馬尿之後經常動手打老婆，他倒黴我不心疼；小兔崽子沒家教，他們是該為自己的言語負責，死了就死了，反正都不是我親朋，於情於理不關我事；狐狸精的事……我不清楚，害得你父母離婚了，八成也不是好人；最後一點，貓咪是無辜的呀！你把人家活活燒死就算了，幹嘛把視頻傳到網上呢？！弘揚負能量啊！”

  季佩由目瞪口呆。

  劉讓不依不饒繼續說：“不過，你在此之前沒做過什麽壞事吧？”

  小由搖頭：“沒有，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心情變差之後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做的事情越來越壞，越來越絕，就這樣，一步一步滑入了無底深淵。”

  一股陰冷寒意忽然襲來，劉讓被凍地打了個哆嗦，強烈的不祥感湧上心頭，他趕緊跺了下腳。

  “咚！”

  “啊？”

  小由抬起頭，動作萌萌噠，可它眼中青光卻一點都不萌。

  “你需要正能量！”

  劉讓扶著小由忽然像冰塊一樣寒冷的肩膀，義正言辭。

  小由逐漸又熱了起來：“我都已經死了，還需要正能量嗎？”

  成功把對方忽悠住了！

  “需要，非常需要！”用兩手大拇指抹去少女的眼淚，劉讓使勁地拍拍對方臉龐，希望能夠讓它聰明的智商再次占領高地。

  “人在這世上活著，爭的就是一口氣，那死了也該爭氣呀！想當年我退伍後出去吃飯，有個遠房親戚竟然說我白白浪費了幾年時光，那狗逼還顯擺他兒子這幾年掙了不少錢，我這個氣呀！當場就想削他！”

  “沒人攔著嗎？”

  小由看起來很想聽故事。

  “當時被我媽按下去了，然後那個狗逼又說到，多少年沒打仗了、履曆漂亮點有什麽用呢？難不成還指望著外星人入侵？巴拉巴拉一大堆，哼，活脫脫一金錢崇拜者。”

  “那也太可惡了吧！我自己再不懂事也知道軍人是很偉大的！”

  少女的眉毛竟然豎了起來，與水平方向形成了四、五十度夾角，真是天賦秉異呐。

  “所以我就拍桌子了！罵他：‘你是不是糞吃多了上頭？我願意去入伍幹你屁事？再敢對我指手畫腳，開槍打斷你三條腿！’之後，飯局就安靜了下來，我以後再也沒見到過那家遠房親戚他。”

  “厲害呀！你這故事編的！”

  “啊？這是真事呀。”

  小由翻了個白眼：“槍支的管控這麽嚴，你都退伍了怎麽還可能有槍呢？我差點就信了，你要是說當場打他一頓還像個真事。”

  劉讓：“………”

  妹子，時代變了，我有槍。

  “噗，還是謝謝你了，雖然不應該殺了他們，但我憤怒起來後就是管不了自己呀！反正我都死了，他們現在也打不過我！”

  “為什麽打不過？”

  “因為我是穿著一身紅色衣服去上吊的呀！”提到這一點，小由竟然眉飛色舞起來，這畫風歪的……

  劉讓再次目瞪口呆，講真，他這次真是目瞪口呆了，原來死亡方式也值得拿來被炫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