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東邊微微變得明亮，鮮紅的陽光自地平線發散而出，破開了昏夜。

  打更報時在宋朝還未普及到民間，現在還是官廳專屬。所以還沒有更夫走街串巷打梆子或敲鑼巡夜報時的場景。

  不過在元祐七年，汴京建了一座水運儀象台，以漏刻水力驅動，集天文觀測、天文演示和報時係統為一體的大型自動化天文儀器。

  每到下個時辰，就有一個紅衣服的木人在左門裏搖鈴；到了每個時辰的正中，有一個紫色衣服的木人在右門裏扣鍾；每過一刻鍾，一個綠衣的木人在中門擊鼓。

  這水運儀象台標誌著中國古代天文儀器製造史上的高峰，也被譽為是世界上的最早的天文鍾。

  那一年蘇軾進京述職，瞧見這水運儀象台便犯了紅眼病。回到潭州後，馬不停蹄的去到瀏陽找到鄧老太爺，逼著鄧老太爺在潭州城也搞一個出來。

  不搞就賴在鄧家不走了，說著就讓書吏回府衙去取文案，在鄧家的正廳裏辦起公務來。至於建造鍾台的錢嘛，那當然是沒有的，奉獻擔當嘛。

  鄧老太爺拿這賴皮老頭沒有辦法，總不能真讓荊湖南路轉運使兼潭州知州把鄧家變成府衙吧，那成什麽樣子了？

  鄧老太爺隻好自掏腰包在城東南角，仿著天心閣的模樣建了一座碩大的鍾樓。

  不同於水運儀象台，建造的天心閣其實是一個機械大擺鍾，靠重力與發條來驅動，一個直徑十米的碩大的鍾盤立在閣樓之上，每到第幾個時辰，便會從閣樓裏傳來幾聲悠長響亮的鍾鳴。

  “咚~咚~咚~咚~”四聲鍾鳴自天心閣傳出，這便是到卯時了。

  張二領著四十多個工人到了一個小院子前，他上前敲響院門。

  “誰啊？”一個男人打開院門一條縫，探出頭來。

  沒等他再做反應，張二雙手一推將院門完全推開，帶著七八個工人走了進去。

  “你，你們要幹什麽？”那男人恐慌道。

  “不幹什麽！”張二朝那男人抱拳道：“今日午時，瀏陽門外北邊的野林子。少爺找你們談話。可以不來，但是後果自負！”

  說完，張二便帶著工人走了。

  那男人在院子裏大喊道：“你家少爺是誰啊？”

  ————

  晌午時分，午飯過後。所有一早被張二等數十名壯漢“拜訪”過的小攤販們，聚集在了瀏陽門外的小野林子前。

  “這位大叔！你說他們會怎麽處置我們啊？”一個年輕小販對站在身邊中年小販說道。

  “不知道啊！哎，我要是早知道這臭豆腐是這麽大的買賣，借給我個膽子也不敢假冒啊！”那中年小販半回答半自語道。

  “你說會不會讓人打殺了我們，再隨便刨個坑給埋了？”年輕小販顯然是早上被張二的突然造訪給嚇破了膽。

  “別自個嚇唬自個！眾目睽睽之下殺人應該是不會的吧。”中年小販說道。但其實他自己也拿不準。說出這番話，隻不過是打打氣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最多挨頓打，沒什麽大不了的！”年輕小販聽信了他的話，也自我安慰道。

  此時，鄧嘉食過午飯後懶洋洋從小野林子的樹蔭下走出，其餘人則跟在他身後跟著。

  鄧嘉走到離這些小販六七米的地方，停下了腳步，朝屁股下揮了揮手，示意讓人搬把椅子過來。

  李清照瞥了他一眼：“幹嘛？”

  還是襲人丫鬟聰明，立即跑回樹蔭下。搬來了一張板凳，伺候鄧嘉坐下。

  李清照這才反應過來，沒好氣道：“你自己剛才過來的時候為什麽不拿？”

  鄧嘉楞了一下，尷尬道：“忘了。”

  鄧嘉幹咳了一聲，看著眼前這群亂哄哄的小攤小販，說道：“安靜！”

  小攤小販們可能是離著鄧嘉有些距離沒有聽見，還是亂哄哄的一團。鄧嘉提高了一點聲音，再喊了一遍：“安靜！”

  這一遍依舊沒起作用，小攤小販們還是老樣子。鄧嘉嘿了一聲，這次朝身後喊去：“來人啊！”

  頓時，數十個工人弟兄他身後湧出來。鄧嘉伸手朝小販們的方向劃圈，嘴裏說道：“給我把他們圍起來！”

  工人們得令，立即就將這十多個小販給團團圍住。這時候小販們馬上就安靜下來了，驚恐的望著周圍的工人瑟瑟發抖。

  鄧嘉滿意的點了點頭，開口說道：“今日召集大家是為了兩件事情。第一件是諸位未經我的授權私自冒用我瀏陽臭豆腐的名號！以虛假偽劣的臭豆腐欺騙廣大的潭州城老百姓。這不僅對我瀏陽臭豆腐的聲譽造成了十分惡劣的影響！還對廣大的潭州城老百姓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經濟損失！”

  鄧嘉說話一套一套的，把被家丁包圍的小攤小販們都聽傻了，全都目瞪口呆。

  鄧嘉又接著說道：“你們這種行為是違背道德，違背行規，違背了我大宋法律的。所以必須要受到懲戒！”

  小攤小販們一聽到要受到懲戒，那是嚇得連魂都丟了！齊齊跪倒在地玩命的磕頭，嘴裏大喊著：“饒命啊！饒命啊！再也不敢了！”

  “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那朝廷為什麽還要設置公堂？這天下不早就海晏河清了嗎？但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我隻懲戒最最惡劣的奸商！張二叔，把那幾個給豆腐塗墨汁，泡糞桶的畜生王八蛋指出來！”鄧嘉一揮手，示意讓張二上前指認。

  張二馬上小跑上前去，到小攤小販們周圍。一番指指點點後，指認出了五六個小販。

  鄧嘉“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對著工人們說道：“把那幾個畜生拖出去，給我綁起來。”

  工人們也聽到了鄧嘉說的話，心中對這五六個賺黑心錢的奸商那也是恨得咬牙切齒，紛紛是爭先恐後的上去拖人。

  有的奸商是被拍掉帽子，揪著頭發拖了出去。有的奸商像是老牛拉犁樣的倒拖著一條腿拉了出去，最慘的是有一個奸商竟被五六個家丁五馬分屍式的拖了出去，場麵一度十分壯觀！

  鄧嘉看著工人們都這麽“見義勇為”，心裏也有點害怕！

  他對著那群拖人的工人喊道：“別，別打！綁起來就行了。”

  回應鄧嘉的是，“啊！”的一聲奸商淒慘的叫聲！鄧嘉聽得是汗毛倒立，頭皮發癢，拿手扣了扣頭發，心裏想到：工人階級惹不起啊！算了，算了！不管了！

  他咳嗽了一聲，調整了一下語氣對著還跪在地上的小販們說道：“這種昧著良心賺黑心錢的奸商的下場，你們剛剛也都看到了！想必心中此刻都有了悔過之心。我在這裏奉勸各位，以後本分做人，誠信經商！”

  台下的小販們紛紛點頭稱是，表示以後必定是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嗯！那這第一件事就算是了結了！接下來我們說說第二件事！這第二件事是件喜事，對我有莫大的好處，對你們也是一樣！”鄧嘉把手背在身後，邁著方步一步一步走到他們跟前。

  鄧嘉走到了眾小販跟前，接著開口說道：“論語上有寫，或曰以德報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但是今天我不打算按著孔子說得來，我打算反其道而行之，試試以德報怨。從明天起，我正式授權各位代售我瀏陽臭豆腐！”

  小販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是一臉不可思議。其中一個中年小販壯起膽子小心的問道：“小爺說的當真？”

  鄧嘉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當然！”

  見到鄧嘉點頭確認，小販們的麵情逐漸由害怕遲疑變為喜悅興奮。那名中年小販吞了口唾沫，又問道：“那敢問小爺，這代售是個怎樣代售？”

  “每日寅時五刻，你們到定王岡的廟前巷巷口候著。自會有人給你們臭豆腐，你們收好後回到你們原來的攤點售賣。一份五塊售價五十文不許更改。收攤後，你們自留兩百文，再帶著售得的剩餘文錢回廟前巷，他會來收。”鄧嘉指著張二說道。

  眾小販聽了都是麵露狂喜，連連點頭。要知道他們以前的收入不過是一天最多五六十文而已。如果一天能賺上個兩百文，要不了幾年就能老婆孩子熱炕頭了！

  那中年小販畢竟年長，想的也多，他反而皺眉問道：“那個小爺啊！這個晴天陰天無所謂。但要是刮風下雨，街上沒人。這兩百塊臭豆腐怕是賣不完啊！”

  這個問題鄧嘉之前沒有想到，被他這一問給問住了。

  他低下頭來左右踱步沉思，一會兒後，他答複道：“你們可以預售。比如你們可以給今天沒有買著臭豆腐的百姓做好登記，明天再按時按點的親自送貨上門。當然你們不僅可以預售明天的，也可以預售後天的、大後天的嘛！如果真是一連五六天都是瓢潑大雨導致沒有售完，我也不會怪你們的！”

  那中年小販聽了，這才點了點頭說道：“如此方可妥當。”

  鄧嘉朝襲人招了招手，襲人會意立即便取來十幾張契約和筆墨紙硯分發到各小販手中。

  “既然妥當了！那諸位便簽字畫押吧！”鄧嘉說道。

  眾小販都爽快的簽完畫押，襲人丫鬟又一份份收齊交給鄧嘉。鄧嘉從中抽出一份來看了看，滿意的點了點頭，又拱手對小販們說道：“打擾諸位了！今日事已畢，諸位可以返回了！”

  說完，又朝在打那五六個奸商的工人們說道：“好了，好了！別打了，把他們綁起來吧。”

  工人們這才慢慢住手，有的還不解氣，朝那五六個黑心小販吐了一口痰。

  鄧嘉朝張二說道：“等會兒給這些奸商脖子上套塊牌子，牌子上寫清楚他們給豆腐塗墨汁，泡糞桶來賣的事情。拉著他們去遊街示眾。”

  張二點了點頭，寫牌子去了。

  李清照皺著眉頭對鄧嘉說道：“會不會做的太過了？”

  鄧嘉搖搖頭：“我這是殺雞儆猴，不這樣震懾不住宵小之徒，以後麻煩會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