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關天，不可小覷。

  看來M市第六中學發生的事情，盤根錯節，牽連眾多。

  若不是教育部副部長秦芬投河自殺，揭開了這個案件隱秘的一角。

  那一個個花季少女，一條條鮮活生命的隕落，那沉溺於人工湖底的真相，不知何時才能昭然於陽光下。

  曹警官往前探了探身子，這樣他與文傑之間的距離陡然拉近了。

  他看得到文傑因為緊張而額頭滲出的汗水，看得到文傑吞咽口水時滾動的喉結。

  他的目光直視著文傑的雙眼，抬起一隻手，搭在了文傑肩膀上。

  沉澱了一下情緒，曹警官故作輕鬆地開口了：“文傑……”

  文傑覺得曹警官搭在肩頭的手，好似千斤重，壓得有點他喘不過氣。

  “文傑，你來找我，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曹警官收回了手臂，身子也撤了回去。

  他起身回到辦公桌跟前，端起自己的保溫杯，來到飲水機旁，給保溫杯續上熱水。

  從文傑的角度望去，隻能看到曹警官微微躬著身子的背影。

  文傑暗歎一聲，糟糕。

  想問的沒問到，還因為自己說出了溺水幾個女孩子的共性而暴露了自己的嫌疑。

  “不是。”文傑硬著頭皮說。

  “那你的目的？”

  曹警官已經接好了水，轉過身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文傑，等著文傑回答他的問題。

  “曹警官，那我猜測的對嗎？”文傑心一橫，頂著被懷疑的風險，也要把這個事情問清楚。

  曹警官站的筆直，低垂著眼瞼，目光落在手中接滿水的杯子上。

  他回到文傑對麵，穩穩當當地落座後把保溫杯往茶幾上一放，在文傑的注視中抬起了頭。兩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撞到了一起。

  曹警官的目光坦坦蕩蕩，他朝著文傑眨了眨眼睛，然後哈哈一笑。

  文傑似乎明白了，自己一定是猜對了，不然曹警官不會是這副神態。而是拉到審訊室恐嚇一下，不要造謠生事，不要製造恐慌之類的說教一番，然後放他走人。

  既然猜對了，那就是說秦芬確實跟那三個女孩子有關聯。

  是什麽關聯呢？

  14歲-16歲的女孩子應該在上學。

  文傑視線下移，盯著茶幾上曹警官的保溫杯出神。保溫杯裏的枸杞泡的發胖了，一顆一顆浮在水麵上，擠擠挨挨地堆在瓶口。

  在上學的學生，跟教育部的副部長，都是教育體係！

  學校，是不是學校？

  文傑微微閉起了眼眸，努力回憶秦芬履曆裏關於學校的片段。

  M市第六中學？

  秦芬是從那所學校被提拔到教育部的。

  見文傑眼眸裏閃著精光，露出了然的神色。

  曹警官舒了口氣，看來麵前這個年輕人真的是職業敏感性強，關聯性和歸納總結能力超群而已。

  文傑起身，一口灌下了麵前那杯水。雖然是一杯放溫了的白開水，他卻喝的舒爽愜意。朝曹警官微微一笑：“曹警官再見……”

  想了想補了一句：“幾個溺水事件的關聯性也……隻是我的猜測，希望對你們有幫助。打擾了”

  曹警官又是哈哈一笑，起身把文傑送到門口。

  文傑邁步出了辦公室，轉過頭笑眯眯地說：“杯子裏……15顆。”

  曹警官愣了一瞬，也回頭看了看茶幾上的保溫杯，臉上的笑容更甚了。

  他扶著辦公室門框，抬起另一隻手臂，跟文傑擺手告別。

  看著文傑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曹警官回到茶幾旁，俯身盯著保溫杯，一顆一顆數起了裏麵的枸杞。

  隨即，他拍了拍腦門，兀自笑了。

  還真是15顆……這小子。

  文傑這個名字，算是刻在了他曹國強的腦袋瓜子裏了。

  文傑出了東區警察局大樓，掂量了一下幹癟的支付寶賬戶，微信零錢，毅然地朝地鐵口走去。

  不管支付方式如何變化，窮人還是窮人。

  他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上午十點半，中途需要在金融街中轉站轉一下地鐵，預計一個小時應該能到楊珊珊單位。

  不過到了楊珊珊單位正好吃午飯了，可以考慮請楊珊珊中午一起吃飯。

  可以考慮……這個可以考慮。

  文傑頭腦中閃過了銀行卡餘額，扶著額頭想著，必須要請楊珊珊吃飯，這個事情已經說了兩次了，男子漢總要言而有信。

  正好今天有空，正好兩人要碰麵，正好趕上中午。

  就算是普通同事，遇到這種情況也該順便請她的，何況……在文傑心裏，她絕不是同事那麽簡單。

  文傑是行動派，他點開高德地圖開始在二局附近搜索飯店。找了一圈沒有看到烤肉料理。

  他對於約女孩子，討女孩子歡心方麵，還真是笨的要死。

  沒看到漢拿山烤肉，就不知道該選什麽了。

  直男也有直男的辦法，他幹脆把附近的飯店截圖在微信上發給了楊珊珊。

  附上一句話：“我大概11：30到你單位門口，正好一起午飯吧，你看看喜歡吃那家？我提前訂一下位置。”

  半天沒有收到楊珊珊的回複，估計在忙工作，文傑猜測著。

  實際上，楊珊珊收到微信的瞬間，抱著手機跑到走廊裏，撥通了黃微微的電話。

  “微微，怎麽辦？他約我中午吃飯，我是答應還是拒絕啊？”

  電話剛一接通，楊珊珊就迫不及待地衝著電話求助了。

  “那個文傑是吧？”黃微微含糊地問了一聲。

  “對啊，還能是誰！”楊珊珊聽著黃微微漫不經心的口氣，不輕不重地懟了一句。

  “拒絕啊，不是說好了若即若離啊，這次隻談公事。

  還有啊，他去找你的時候，一定要讓他等，你要把上次失掉的矜持奪回來。

  女人越金貴，男人越珍惜。”

  聽到楊珊珊的最新戰況，黃微微在電話這邊露出一個得意的笑。

  這招投石問路，欲情故縱果然有效果。

  不過，指望楊珊珊能拿捏好若即若離的尺度，看來是沒戲。

  她要麽太熱情，要麽太冰山。這種冰火兩重天，不知道文傑吃不吃得消啊。

  “可是，我拒絕了，他以後不約我了怎麽辦？”

  黃微微的回答，顯然不合她的心意，她馬上質問道。

  “大小姐，那你要怎麽樣？咱們能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的思考嗎？咱們能不能矜持點，能不能冷靜點？

  中午吃什麽飯，午休就那麽可憐巴巴地1小時，你們一人一份套餐，比誰吃得快是嗎？

  你也說了，他實習生一枚。他口袋裏能有幾個錢，今天中午匆匆忙忙吃了這頓飯，那下次等他約你，說不定就要下個月發了工資。”

  黃微微氣哼哼地說著。

  黃微微這會兒在她開的烘焙店裏，機關槍一樣說完一長串話。

  她氣咻咻地坐在落地櫥窗旁邊的沙發上，透過櫥窗望著街上的人流和車流出神。

  哼！跟珊珊費那麽大勁，說那麽多，有什麽用。

  動了感情的女人，跟瘋了似的，誰也別想拉住。

  果然，楊珊珊聽完了那一串話，略微思索了片刻，便大義凜然的說：

  “下次我可以回請他啊，請他吃好的，好好犒勞一下。”

  黃微微霍地站起來，揮動手臂在空中憤然比劃了幾下，又頹然地坐回到沙發裏。把身旁軟軟地靠墊拽過來，握著拳頭咣咣咣砸了一通。

  嗯……爽了，不生氣，不生氣。

  微笑，微笑，別叫我黃微微，我叫黃微笑。

  她擺出了一個僵硬地笑容，衝著電話柔聲細語地說：

  “珊珊啊，那你覺得，他著你請的美食，花著你的錢，你覺得他會特別開心是嗎？

  然後呢？下次讓他請你吃什麽？比你的便宜，還是比你的貴？

  比你的便宜，他不好意思請，覺得夠不上你的消費檔次，太寒酸讓你看不起。

  比你的貴，他確實挽回了麵子，但是就別指望他一個實習生還會再跟你吃飯！

  說完，黃微微撫了撫胸口，順了順氣。

  店員適時地給黃微微端過來一杯卡布奇諾，輕輕地放在她麵前的瓷白色茶幾上。

  黃微微的眼眸掠過那杯熱氣騰騰地卡布奇諾，瞄了一眼轉身離去的店員。

  店員高挑挺拔的背影一閃進了吧台，從黃微微的角度，剛好看到他的側顏。

  高挺地鼻梁，下巴微微上翹，撐起了一個棱角分明地側麵輪廓。

  而他，穿著一身咖色的西點師工服，站在烘培坊的咖啡機跟前，周圍的空氣溢滿了咖啡和蛋糕的香醇濃鬱……

  黃微微伸手輕柔地捏著咖啡杯的手柄，將咖啡杯端到唇齒間，緩緩抿了一小口。

  味道不錯……

  她眼眸微微斂著，目光匯聚在吧台後麵的男孩子身上，神色遊移，似乎在觀察，又好似在揣摩。

  這樣的黃微微像一隻慵懶而暗藏攻擊性的貓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