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陽城

  一直忙到晨時的顧卿卿才剛剛入睡，朦朧中，她好像看到了林修朝著自己揮了揮手，像是在告別，隨後轉身踏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修兒！不要！”顧卿卿猛地驚醒，心口處沒來由的一陣鑽心疼痛，結合夢中的場景，她越發感覺不對，連忙披上衣服向著厲雄圖的住處走去。

  “卿兒，你怎麽過來了？”厲雄圖正坐在案前整理著情報，見得顧卿卿神色慌張地跑了過來，有些疑惑地問道。

  “厲叔，諜網那邊可有修兒的消息？”顧卿卿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一顆心都懸了起來。

  “修兒？根據他的行進路線，現在應該快到錦州城了吧，那裏沒有諜網的暗哨，暫時應該不會有情報傳回來。”厲雄圖有些莫名其妙地回答道。

  顧卿卿聞言送了口氣，此刻，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報！”一名諜子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西嶺分舵傳回消息。”

  “念！”厲雄圖頭也不抬地說道。

  “這個...”諜子抬頭看了一眼顧卿卿，沒敢開口。

  厲雄圖還以為他是顧及顧卿卿在場，厲聲喝道，“她是龍驤鐵騎軍的主帥，軍中所有事務無論大小，都應該通報於她，念！”

  諜子見狀，隻好咬著牙硬著頭皮把情報念了出來，“西嶺分舵傳回消息，少帥為掩護一女子離開，與謝昭和三千影衛戰於錦州城內，此戰之後，千機閣禦座謝昭身受重傷，斷去一臂，三千影衛死傷殆盡，至於少帥....”說到這，諜子咽了口唾沫，看著顧卿卿那慘白的麵龐，有些不忍地說道，“生死不知！”

  “你說什麽！”厲雄圖一把將諜子抓起，眼神裏充滿了不敢相信。

  “大人，末將所言句句屬實，這是情報的原件，請兩位過目。”諜子從懷裏摸出一張紙條。

  顧卿卿雙手顫抖著接過，看完全部內容之後，寒聲道，“什麽叫生死不知？你們諜網是幹什麽吃的！給我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諜子領命後飛快地跑了出去，顧卿卿捏著手中的情報，喃喃自語道，“不會的，修兒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的...”

  厲雄圖拍了拍她的肩膀沉聲道，“你別太擔心，我親自去，一定把修兒完完整整地給你帶回來！”說完，縱身一躍，如驚鴻般消失在天際。

  很快，林修被伏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燕國，臥龍山莊內，顧北望背負金刀，帶著莊內半數好手，向著少陽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而位於長安城的玄音寺內，道方手持金色禪杖與門口的老和尚對峙。

  “此去為何？”老和尚雙手合十，一副慈悲相。

  “貧僧隻想同這皇城講講道理。”道方的臉上無悲無喜。

  “若是講不通呢？”老和尚再問。

  “是魔是佛皆在我一念之間。”道方的身上竟有戾氣浮現。

  “癡兒，癡兒，”老和尚搖頭歎道，“若果真如此，你與他們，又有什麽分別。”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貧僧心中自有正義，師父，你勸不住我的。”道方神色堅定，不可動搖。

  老和尚見狀，輕歎一聲，讓開了道路。

  同是在長安城內，已經徹底好轉過來的蕭然知道自己兒子幹的好事之後，重重地一巴掌扇在了蕭山的臉上，“逆子！你這是要毀了整個大燕啊！”

  蕭山的嘴角溢出鮮血，低著頭，一言不發。

  事已至此，蕭然明白即使殺了蕭山也已於事無補，趕緊差人牽來馬車，馬不停蹄地朝少陽城趕去。

  大燕皇宮，二皇子李景瑜戰戰兢兢地跪在下方，老皇帝坐在龍椅上喘著粗氣，顯然被氣的不輕。這時，一名老太監輕聲在他耳邊說道，“丞相府傳來消息，蕭然已經連夜趕往少陽城了。”

  “我大燕國的命運，可就全係在他一人手上了啊。”老皇帝歎了口氣說道。

  李景瑜此刻已經深知事情利害，哭著對著老皇帝喊道，“父皇，兒臣知錯了！您一定要救救兒臣啊！”

  “救你？”老皇帝冷笑道，“現在連朕的江山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你說朕怎麽生出你這麽個完蛋玩意？那林修是你能惹得起的嗎？要是能殺，朕會讓他活到今天嗎！”

  老皇帝越看他的臉越覺得可恨，叫來侍衛統領吩咐道，“把這個逆子帶回啟明宮反省，沒朕的旨意，不得出宮半步！”

  侍衛領命後，將二皇子帶了下去，臨走前，他嘴裏還喊道，“父皇，兒臣不想死啊！您一定要救救兒臣啊！”

  “真是個窩囊廢！”老皇帝罵道，心中卻是一片慌亂，事到如今不管自己做什麽都已於事無補，隻能祈禱要麽林修還活著，要麽蕭然能夠勸住暴怒中的龍驤鐵騎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蕭然這一路上累死了八匹快馬，終是抵達了少陽城帥府。

  守衛見是蕭然，便也沒有阻攔，一路尋至議事堂，看見裏麵坐滿了龍驤鐵騎軍的高層，顧卿卿立於首位，臉色異常冷峻。

  “老夫蕭然，前來請罪。”行至門口，蕭然雙膝一彎，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丞相何罪之有？”顧卿卿冷淡道。

  “老夫教子無方，導致他闖下如此滔天大禍，夫人要殺要剮我都絕無二話，隻請求夫人看在這大燕無辜百姓的份上，暫息雷霆之怒。”蕭然語氣誠懇，甚至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

  顧卿卿走出議事堂，看著跪在地上地蕭然慘笑道，“我夫君為了這燕國的繁榮昌盛，一生征戰，死後連屍骨都不能回歸故土，我為了兒子和這燕國的百姓不受欺辱，二十年戍衛邊疆，如今，我的兒子不過是想去帶回他父親的遺骨，居然也要遭受自己人的算計，你叫我息怒？我拿什麽息怒！”

  蕭然張了張嘴，卻終究說不出一句話，是啊，燕國欠林家的，實在是太多了。

  “你想勸我，可以，隻要你把兒子還給我，我可以繼續在這荒涼的少陽城做一輩子的守城將軍，替他李家，看一輩子的門！問題是，你能嗎？”顧卿卿的臉上，已是掛滿了淚水。

  蕭然伏在地上，身體微微顫抖，他實在想不出，自己有什麽理由來勸這位失去丈夫，又失去兒子的婦人。

  “對吧，你不能，所以也請你不要勸我，”顧卿卿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轉頭對著不知何時已經聚在帥府周圍的龍驤鐵騎高聲喊道，“龍驤鐵騎軍！”

  “在！”喊聲震天響。

  “我要為我的丈夫，為我的孩子討個說法，你們誰願與我同去？”

  “我等皆願跟隨夫人，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