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林修來到厲雄圖的身旁，看著行色匆匆的諜網所屬，歉意地說道，“厲老，我錯了。”

  厲雄圖頭也不抬地說道，“知錯，便要改，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可以摔倒，但絕不能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

  “我知道了。”林修點頭稱是。

  蘇沐煙跟著村莊內的老弱病殘已經先行送走，剩下的都是一些正直壯年的漢子，厲雄圖親自將一門隱藏的極深地弩箭綁好，臉上浮現出殘忍的笑意，“既然謝昭那老賊要逼我放棄這裏，那我也送他一份大禮吧！”

  約莫兩個時辰之後，所有的機關都已布置完畢，在厲雄圖的命令下，剩下的青壯男子也開始撤離，偌大的村莊內轉養間便隻剩下了他和林修二人。

  “你身上的傷勢如何？”厲雄圖問道。

  “不礙事，雖然還是有些使不上勁，但應該不會拖您老的後退。”林修笑著說道。

  看著他的笑臉，厲雄圖有那麽一瞬的恍惚，這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居然已經成長為可以獨當一麵的武道高手了。

  厲雄圖沒有再說話，靠在房簷上閉目養神，倆人的關係打從林修幼年便是這樣，不好不壞，即便是麵對麵的坐在一起，也不會有過多的言語。

  朝霞初照東方，那刺穿雲塊的陽光就像根根金線，縱橫交錯。微風吹過，湖水蕩漾，像極了一副秀麗的風水畫卷。

  正在這時，厲雄圖猛地睜開雙眼，低聲道，“來了。”

  隻見天邊有兩個黑點正極速向著煙雨莊的方向飛來，身後還跟著一隊裝備精良的重甲騎軍。

  “謝兄，別來無恙啊。”厲雄圖站起身來，像是跟老朋友打招呼一般笑著說道。

  “哦？厲老兄？沒想到居然連你都被驚動了。”謝昭同樣笑著打了個招呼，心中卻是一凜，沒想到身為諜網頭目的厲雄圖居然會親身前來。

  “你謝兄都帶人來拆我老家了，我哪裏還坐的住哇，更何況我家這不成器的孫兒也在這裏，逼得我是不得不來。”厲雄圖膝下無子，一直把林天南當做自己的親兒子一樣對待，而林天南也是尊稱他一聲師父，如此說來，叫林修為孫兒，也並無不妥。

  聽得“不成器的孫兒”幾個字，血殺的嘴角控製不住的抽了抽，林修十七八歲的年紀便已是入微境界的高手，如果連他都不成器，自己這將近三十歲才進入縱觀的人算什麽？廢物嗎？

  馬蹄轟鳴聲傳來，三千重甲騎軍已將煙雨莊圍的水泄不通，厲雄圖卻是不以為然地笑道，“謝兄不會認為憑這些人，就能留住我們吧。”

  謝昭臉色陰沉，心中也是明白，以兩人入微境界的實力，倘若真的想走，自己是絕無留下他們的可能的，事到如今，怪隻怪自己沒有算到厲雄圖地到來。

  “厲兄既然知道我會來，早早離開便是，難道隻是為了在此羞辱我一番嗎？”謝昭的言語中帶著怒氣。

  “不不不，我諜網在西嶺城潛伏多年的據點都被你拔了，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我要是不做點什麽，心裏會不痛快的。”厲雄圖笑著說道。

  謝昭看著他臉上的笑容，驚覺不對，扯開嗓子吼道，“小心！快退！”

  可惜為時已晚，厲雄圖一刀劈斷了腳下踩著的繩索，無數的箭矢帶著猛烈的破空聲直衝重甲騎軍而去，伴隨著戰馬的悲鳴聲，不斷有兵甲墜落在地，轉眼之間，三千騎軍活下來的已不足兩成。

  厲雄圖笑眯眯地看著謝昭說道，“謝兄，我為你準備的這份大禮，可還滿意？”

  “你！”謝昭怒火攻心，一張老臉憋的通紅，深深地呼了幾口氣後說道，“厲雄圖，今天的事我記下了，咱們山水有相逢！”事已至此，隻好叫上血色一同離去。

  眼見兩位大佬都已經離開，剩下的重甲騎軍趕忙調轉馬頭，逃也似的向前奔去。

  事情已經解決，厲雄圖確是神情嚴肅地對林修說道，“今後你在西楚可得萬分小心此人，他的性格一向是睚眥必報，今天吃了這麽大一個暗虧，絕不會善罷甘休。”

  “是，厲老。”連厲雄圖都如此鄭重，林修自然不敢怠慢。

  “走吧。”厲雄圖最後看了一眼這個諜網最初創立的地方，飛身而去。

  距離煙雨莊百裏的小鎮內，蘇沐煙正出神地望著遠方，瞧見兩人歸來，不由鬆了一口氣。

  “厲老，那我們就先行告辭了。”林修對著厲雄圖作了一揖說道。

  雖然看似兩人在與謝昭的交鋒中占了上風，實則不然，煙雨莊據點被發現，諜網隻好重新選址建立，其中所消耗的時間便已是一個未知之數，更別說還要消費大量的財力物力，至少在將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中，少陽城對於西嶺城的情報掌控，會出現斷檔。不過，不幸當中的萬幸是這些情報人員還在，隻要有人，便存在著希望。

  厲雄圖看著林修，平生第一次伸出大手摸了摸他的頭頂，輕聲說道，“萬事小心，不管怎麽樣，活著回來。”

  林修從未見過如此溫柔地厲雄圖，一直以來，老人對他都是非打即罵，雖然心中知道是為他好，卻也與他怎麽都親近不起來。

  看著老人花白的發須，林修這才想起厲雄圖已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了，如此年紀依然為了自己奔波勞累，甚至還要親身上陣，不由地眼眶濕潤，鄭重其事地對著他作了一揖，高聲喊道，“爺爺，保重！”說完，拉著蘇沐煙的手上了馬車，緩緩離去。

  厲雄圖聽著從未從林修口中喊出的兩個字，眼角兩行老淚縱橫，看著漸行漸遠的馬車，伸手擦了擦淚水，感歎道，“看來我真是老了啊。”這一刻，這個老人不再是那個馳騁沙場，殺敵無數的將軍，也不在是那個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外的蛛網頭腦，隻是一個期待著孩子平安歸來的老翁。

  林修坐在馬車上，悄悄地把頭伸出窗外，看著那道依然佇立的身影，眼角隱隱有淚光閃動。

  蘇沐煙看著他的樣子，撇了撇嘴小聲說道，“一個老的，一個小的，怎麽都這麽變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