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日，周五。

  騰達網絡技術有限公司。

  唐亦姝照常給“印堂”鏟完屎、添好了貓糧，從包旭旁邊經過，回到自己的工位。

  包旭的電腦屏幕上，是終點的頁麵。

  看起來他正沉浸於精彩的劇情中，對周圍發生的事情絲毫不關心。

  然而，在唐亦姝從他身邊經過之後，包旭快速地用餘光掃過四周，確認了自己沒有暴露在任何人的視野中，光速切換了程序。

  掃過改好的文檔，快速保存，用聊天軟件給李雅達發送了過去。

  做完這一切之後，包旭稍微鬆了口氣，繼續假裝看的劇情。

  把遊戲程序來回切換太慢了，很不方便，也相對容易暴露，完全不如網站來得快捷。

  GOG雖然已經在緊張地開發之中，但設計上的工作絲毫不減。

  因為這種遊戲類型，太容易出bug了。

  每個英雄都有不同的機製，各種技能之間的判定優先級如何，某個技能的動作、特效、數值是否合理，一些細節是否需要完善……

  諸如此類的設計問題，需要一直改動。

  僅憑李雅達和設計組顯然是有些力有未逮，包旭不得不幫忙。

  但是，一想到帶薪旅遊的威懾，包旭就有點虛。

  他不敢明目張膽地改文檔，隻能是把文檔修改好之後偷偷地發給李雅達，讓她進行上傳。

  這樣的話，以後再評選優秀員工，包旭就能夠逃過一劫。

  幾分鍾之後，李雅達回複了。

  “這周末要給你申請加班額度嗎？”

  “還是繼續偷偷地來？”

  “我覺得最好還是不要偷偷地來了，人多眼雜，容易出問題。”

  包旭：“暫時沒想好，我再考慮考慮。”

  “總感覺，最近風聲有點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上周末偶遇唐亦姝的時候，包旭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做好了自己可能會暴露的準備。

  然而，裴總並沒有找上門來。

  李雅達和小周兩個人被裴總叫到辦公室，顯然周末加班的事情已經引起了裴總的警惕。

  這次算是運氣好，李雅達和小周幫忙遮掩，再加上新來的小姑娘唐亦姝還算講義氣，沒有跑到裴總那邊去告密，包旭目前還是安全的。

  但是，這也給包旭敲響了警鍾。

  這周末，裴總已經批下來了一些加班額度。

  設計組可以有一定的加班名額，雖然不管是加班人數還是加班時長都有非常嚴格的限製，但這總歸是個好消息，不用再像之前一樣在家裏偷偷摸摸地加班了，可以到公司正大光明地蹭咖啡、蹭零食，當麵討論設計思路。

  但包旭不打算去申請這個名額。

  因為一旦申請了這個名額，裴總會怎麽看他？其他的同事會怎麽看他？

  之前的努力豈不是全都白費了？

  眼瞅著距離下次優秀員工評選就還有兩三個月了，包旭可不想功虧一簣。

  所以，目前擺在包旭麵前的有三條路：上報加班名額、堂堂正正地加班，在家裏加班，或者是不上報名額、來公司偷偷摸摸地加班。

  包旭有些糾結，但本能告訴他，這事不要急，還是觀察一下情況再做決定。

  ……

  周六晚上，摸魚網咖漢東大學店。

  裴謙和李石兩個人喝著雞尾酒，相顧無言。

  裴謙有些心不在焉，目光迷離，情緒低落。

  而李石則是一邊喝酒，一邊觀察著裴總的表情，似乎想要猜到他的想法。

  裴謙最近感覺自己有點不順，所以晚上沒事幹，來喝兩杯。

  沒想到，遇上了李石。

  裴謙也沒多想，畢竟李總也是摸魚網咖的常客了，以為這隻是一次很正常的偶遇。

  然而對於李石來說，卻並非如此。

  他是故意來漢東大學店找裴謙的。

  至於為什麽……

  說來話長。

  之前明雲私廚的火爆，讓李石的富暉資本賺了一筆錢，也讓他對裴謙的動向更加關注。

  他突然發現，投資竟然這麽簡單！

  反正裴總在哪個地方開摸魚網咖、開飯店，那就無腦跟投，絕對能賺錢！

  然而，最近的裴謙，卻仿佛對實體行業失去了興趣。

  頂多也就是在大商場裏開了幾家摸魚網咖2.0，之後就再也沒聲音了。

  李石想跟著投錢蹭口湯喝，硬是都沒蹭上。

  對於這件事情，李石一直非常費解。

  在他看來，摸魚網咖好不容易火起來了，上座率提高了，口碑也打出去了，現在不是正應該把摸魚網咖的模式推向全國、瘋狂開分店麽？

  就算是為了求穩，至少也應該向漢東省的其他城市擴張了吧？像呂州市、林城市，不得趕快安排上？

  李石想的是，等裴總在這些城市把摸魚網咖給開起來，他就在旁邊搞點投資，肯定能賺。

  然而，左等右等，裴總這沒動靜了。

  就仿佛好不容易扭虧為盈、開始賺錢的摸魚網咖，跟他沒關係了，被他拋棄了。

  這可真是邪門！

  所以，今天李石終於憋不住了，想要來稍微探聽一下裴總的口風。

  “裴總最近好像很忙，都不常來摸魚網咖喝酒了。”

  “看起來事業太順，也是一種幸福的煩惱啊。”

  李石準備先稍微來點彩虹屁。

  然而裴謙卻並沒有被他的彩虹屁所打動。

  事業確實很順，然而隻有煩惱，沒有幸福……

  裴謙喝了口雞尾酒，表情憂鬱：“李總，我現在特別迷茫。”

  李石一愣，隨即笑道：“裴總有什麽好迷茫的？是因為每進入一個領域就輕而易舉地成功，所以覺得人生沒有挑戰性了嗎？”

  裴謙：“……”

  前半句是對的，後半句是錯的。

  準確地說，應該是每進入一個領域都成功，讓裴總覺得人生太富有挑戰性了，都快要被打擊得喪失鬥誌了。

  可惜，這種煩惱沒辦法跟任何人訴說。

  裴謙看了看李石，非常誠懇地說道：“李總，你在投資方麵經驗豐富，對京州市的產業更是了如指掌。能不能稍微指導一下迷茫的我？”

  李石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裴總，我感覺你是在調侃我。論投資，我不如你；論對京州產業的了解，我可能比你稍勝一籌，但對京州產業未來的發展趨勢，你比我高太多了。”

  裴謙：“……”

  我是在很認真地跟你請教，不是在跟你互相吹彩虹屁的！

  哎，跟成功人士說話，真累！

  裴謙決定幹掉這些彎彎繞繞，直入正題：“李總，我就直說了吧。”

  “你能不能跟我稍微透露一下，現在整個京州市，投資圈最不願意碰的項目是什麽？”

  “我準備隨便投個五百、一千萬的，為京州市的經濟發展做出一點微不足道的貢獻。”

  李石愣住了。

  裴總就是裴總，問問題都這麽與眾不同！

  別人問，都是問目前最有前景、最有可能收獲回報的項目是什麽。

  結果到了裴總這，一張嘴就是問投資圈最不願意碰的項目。

  牛逼！

  果然天才的思路，就是這麽的與眾不同。

  “我明白了，裴總。”

  “你是不是覺得傳統的投資項目已經太簡單了，難以滿足，所以想找點高難度的項目玩玩，挑戰一下自己？”

  李石的眼神中充滿敬佩和崇敬。

  裴謙：“……差不多吧。”

  李石一挑大拇指：“佩服！”

  “如果說整個京州市最不願意碰的項目……”

  “大概就是老工業區那邊了。”

  “現在，全國都在強調產業升級、淘汰落後產能、大力發展服務業和創新型產業。”

  “老工業區那邊有不少工廠都已經遷走了，隻剩下一些廢舊的廠房。那邊的位置基本上都在城郊，比較偏僻，所以就一直擱置。”

  “有人曾經提議要把這塊地方做成文化產業園，學習一下帝都的先進經驗。”

  “然而提議的人挺多，一到要投錢了，大家都慫了。”

  “因為這在全國都是個大難題，想要學**都經驗、把老舊廠區改成產業園的城市不少，可大部分都失敗了。”

  “所以，雖然這個項目一路綠燈，卻一直沒什麽人敢碰，頂多也就是象征性地租那麽一兩個廠房、倉庫，開個咖啡館、藝術館之類的，還常年虧損。”

  “怎麽樣裴總，這個夠有挑戰性了吧？”

  李石說完，微笑著觀察裴謙的反應。

  他本來以為裴謙就隻是隨便地裝個逼，一聽到這麽難的項目，立刻就要知難而退。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裴總的眼神卻亮了起來！

  “很好，多謝李總！這就是我要的答案！”

  裴謙簡直是喜出望外。

  李石說得沒錯，這確實是個爛攤子。

  類似的廠房全都在城郊，位置偏僻，周邊也沒什麽像樣的配套設施，人煙稀少。

  如果在城市中心的話，這種廠房改成藝術館、特色旅遊項目，說不定還能起死回生。

  如果在市中心，再改變一下用地性質，那瞬間就要變成無數人爭搶的香餑餑。

  可是這些舊廠房在城郊，那就立刻變得無人問津了，甚至拆都拆不掉，因為沒人願意出這個錢。

  但是裴謙就喜歡這種！

  裴謙把杯中的雞尾酒一飲而盡，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李石趕忙說道：“裴總留步！”

  “你真要投這裏？”

  裴謙點點頭：“當然。”

  李石本能地不願意相信，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裴總從沒騙過他……

  裴總之前做的事情看起來也都很不靠譜，但裴總還是義無反顧地去做了，而且還都成功了。

  李石也站起身來：“裴總，能不能透露一下，你要拿這廠房做什麽？”

  裴謙沉默片刻，說道：“李總，我可以告訴你，但是有個條件。”

  “等這地方開業了，希望李總可以去做第一位顧客，把裏麵的所有項目都體驗一遍。”

  李石不由得笑了：“這叫什麽條件？沒問題！就算裴總不提這個要求，我肯定也要去體驗、學習的。”

  裴謙點點頭：“嗯，那我就實話實說了。”

  “我打算搞個大型的鬼屋。”

  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