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軒和羅氏兄妹三人離開了白馬莊，一行來到摘星樓，白軒做東，他要與羅子山好好地喝幾杯。

  “子山兄，此番閑情雅會，於我來說，最大的收獲便是認識你們。”

  這句話意味深長，所謂你們，並不是指羅子山和羅雨青兩個人，還有墨羽。所以，這句話非常嚴謹，也非常準確。

  “白軒哥哥，遇到你也是我這幾天最高興的事兒。”羅雨青輕聲說著，臉上流露出清淺的笑容，又趕緊收斂起來。

  “牧文兄，此事與你無關，白馬莊你仍是可以回去的，我們萍水相逢，雖然興致相投，但，注定走不一樣的路。”

  羅子山清楚，發生這樣的事情，本來與白軒毫無關係，可是當著沐公子的麵離開白馬莊，選擇跟過來，是十分不明智的，白軒在雅會之上力戰北越毒士，護會成名，成就了其白玉公子的美名，已經成為雲安城裏的一段佳話，以後自然大有前途。

  更何況，羅子山知道，沐公子就是虞王，雅會之上成名的人，自然會受到重視，以後入朝為官，都是極為簡單。

  羅子山的話異常冰冷，似乎他都能預示到未來發生的一切，這一次他的眼睛，不曾看著白軒，那種堅決並不像假話。

  “子山兄，此話何意？”白軒沒想到羅子山會這樣說，有一種攆人走的感覺。

  “我的意思是，這杯酒後，就此分別，以後各奔前程，牧文兄一身本領，不應該委身江湖，如今國之危頹，正是你我大展身手的時候。望星辰流轉，初心不易。”

  羅子山依然是沒有看著白軒的眼睛，說完，他便端起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又是這杯露花釀，先前羅子山並未與白軒對飲盡興，而今，又是匆匆喝下，此番滋味更是讓人難受。

  “你不許喝。”

  羅雨青剛端起酒杯，就被羅子山攔下來，然後，他起身，隻是說了一句冰冷的“後會有期”，然後領著羅雨青離開，羅雨青最後留下來的是依依不舍的一瞥。

  白軒緊緊望著他們，目光不曾脫離，直到他們的身影潛入人海，直到杯中的酒被他一飲而盡。

  匆匆幾天，從相識到相離，從一片歡聲笑語，到如今悶不做聲，確實幾天之內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得讓人來不及體味各種細節，彼此就要說再見了。白軒極為舍不得，他確實對羅氏兄妹相當的喜愛，這是他在現實生活中所擁有的極少的朋友，以前的生活多麽悲慘與枯燥，好不容易遇見知己朋友，卻泛過漣漪之後，沉入海底。

  白軒他心中的愁緒無法排解，一方麵朋友的離開，讓他難受，另一方麵自己的身世和自己的使命長期以來壓在他的心口，他無法排解，隻能借酒消愁。

  而羅氏兄妹離開摘星樓之後，兩個人走在在雲安城的街上，周圍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他們卻異常冷漠，就好像兩塊行走的冰塊一般。

  “哥，我們是不是太決絕了？”羅雨青憋了很久，隻等離開摘星樓之後，不在白軒的當麵，她才敢問這樣的話。

  “他有他的路要走，我們有我們的事要做，若是有緣自會重逢，若是無緣望他珍重。”

  羅子山的眼神並沒有那麽無情，居然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了一絲溫軟，於他來說，這一切都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他所表現的冰冷，一方麵是來自現實，一方麵是極力壓製內心的波動。

  他雖然外表冰冷，但他的心是活的。

  羅雨青的難過更是外顯，旁邊賣冰糖葫蘆的經過，她就呆呆地望著，腦子裏是那天晚上的場景，雲安夜市華燈初上，逍遙的四個人，那麽的快樂。

  “你要吃嗎？”羅子山看到了羅雨青盯著買糖葫蘆的，便問她。

  “不吃。”

  羅雨青轉眼繼續朝前走，她的回答顯得那麽的成熟，沒有理由，就幾天的功夫，整個人換了一個性格，最有可能的便是昨晚之事對她的影響。

  白馬莊內，虞王重傷被郎中治療之後，安歇在榻上，身旁是不離不舍的墨言風。

  “你有沒有什麽想問的？”虞王衝著榻下的旁若無事樣的墨言風。

  “雅會後續如何處理？”墨言風很冷靜地問。

  “就問這個？”虞王一直望著他，卻得不到與之回應的眼神。

  “嗯。”

  “不好奇昨晚之事？”

  “不好奇。”墨言風早已見過太多這樣的場麵，隻是這一回，倒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反抗還打傷虞王的人。

  “真的？”

  墨言風不語。

  “他們應該都做的差不多了吧。”

  “現在還剩下鳳凰莊的少莊主歐陽餘飛，還有雲山教的林青葉，其他的人我們應該無法留下。”

  “歐陽餘飛，我喜歡他與封一閣作對的那股勁，至於雲山教，他們人手眾多，若能為我所用，對付那種老狐狸便有十足的把握了。或許，還有一人……”虞王心裏盤算著。

  白軒喝了一些酒，微醺地回了白馬莊，他若未喝醉還真的不見得會回去，但正是因為有些醉意，才敢回去。

  他回去要做的事情也很簡單，給張大哥換藥療傷，然後吩咐下人照顧好他，因為，再也不想回來了。

  可是，他剛到門口，就看見將軍府的轎子，而墨羽下了馬車，在路邊焦急得等著，一見到白軒，墨羽立馬衝了過去。

  “小，白公子，你沒事吧？”墨羽有點擔心白軒，她剛剛得知昨晚白馬莊所發生的事情，便急匆匆地趕過來了。

  “你喝酒了？羅公子和雨青妹妹怎麽樣了？”墨羽也和白軒一樣，難得遇到誌同道合的朋友。

  墨羽的性格，其他世家小姐，文文弱弱的，既不會武功，又不喜歡江湖之事，她根本就看不上，所以，從小到大她也沒多少朋友，而這一次閑情雅會她結識了羅氏兄妹，還遇到了之前跟自己多番交涉的“小毛賊”，別提有多高興了，可是現在，羅氏兄妹發生這樣的事，她又氣又難受。

  所以，來到白馬莊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沐公子算賬。

  但是，一進去，見到他的兄長墨言風，她就氣勢變弱了很多，盡管麵對當朝天子，盡管墨言風讓她不得放肆，但她還是說出來自己的不滿，她就是這樣一個敢作敢當的女子。

  虞王很平和地接受，居然沒有生氣發怒，而是還非常難過地承認過失，安撫墨羽要以大局為重。

  如今麟複臻的爪牙遍布朝野，權勢鼎盛，朝中與其作對的人幾乎都已經被他鏟除，隻剩下墨東來和虞王，如果麟複臻真的野心足夠大，那麽墨東來和虞王無一幸免，所以，他們現在是站在一起的。

  墨羽雖然很氣，但心裏仍是清楚明白，出來之後就一直等著白軒回來。

  “他們走了……”白軒故作鎮定地說著。

  “走了？去哪兒了？他們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裏？難道是回家了？”墨羽有點擔心羅氏兄妹，但是卻見白軒異常冷靜。

  “你要去哪？”

  白軒沒有說話朝著白馬莊裏而去，難過之情表現的非常直接，墨羽問著也跟著進去了，兩個人來到張達所住的房間，見到張達仍是在床上養傷，白軒掏出藥丸，給他服下，然後找到莊裏的下人吩咐好給張大哥按時喂藥，還要好好照顧他。

  安頓完這一切之後，白軒便要離開白馬莊，墨羽繼續跟著，不說話的白軒讓墨羽非常焦急。

  “小毛賊，你倒是說話呀！”墨羽急得喊出了“親密”昵稱。

  “要喝酒嗎？想喝的話跟我來，不想喝就早點回去休息。”白軒轉身問道，他要借助點酒精將憋在心裏的話全說出來。

  說完，白軒就一個縱身躍上高牆，踏步疾行越過白馬莊的院牆而去，墨羽繼而跟了過去。

  兩個人取了兩壺摘星樓的露花釀，然後來到了淮泊塔之上，麵前是雲安夜景，身旁是所謂伊人。

  兩個人啥也沒說，先各飲三杯，等到彼此的臉頰之上染上緋紅，方知酒意正濃時，墨羽開口了。

  “小毛賊，他們兩個沒事吧？”

  “若是真的沒事也就不會離開了，他們跟我說，以後各走各的路……哈哈哈……各走各的路，你知道嗎？”

  白軒心裏很不好受，當他第一次認識到朋友這兩個字的時候，卻又離這兩個字那麽遠了。

  “放心，子山兄武功高強，他們不會有事的，他也許隻是在氣頭之上，所以才會真決絕，以後見麵了，我們還是朋友。”墨羽在一邊安慰著。

  “我隻是不習慣，有些人相遇相交，卻又這麽快相分相離，這人世間的感情就這麽脆弱嗎？”白軒說完，自己幹了一杯。

  “也不是的呀，有些人一旦認定了，就是一輩子，哪管世事曲折變幻，哪管誰人前來拆散，都會不離不棄，相偎相守。”

  墨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是睜著的，望著的是白軒，她說的不是假話，她說到做到。

  “或許，就像他說的那樣，我們每個人都不相同，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白軒想著羅子山所說的話，他心裏是很讚同的，隻是讚同不一定願意。

  “我覺得每個人都隻有一條路走，就是從生走到死，所以，不需要想那麽多，做想做的事就好了。”

  墨羽拿過白軒手裏的酒壺，給自己倒滿一杯。白軒看著墨羽，先前就已經喝了一些酒的他，又幹了好幾杯，現在渾身發熱，然後什麽東西從身體裏偷偷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