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軒能忍嗎？

  他很是鎮靜地從說這放肆之語的人身旁經過，身體帶風再夾雜一點“想入非非”（一種奇癢無比的瘙癢粉），迎著那人而去。

  那人剛端起茶杯準備喝茶，便感到背後一陣瘙癢，他立馬放下茶杯，撓了起來……

  台上墨羽展示了自己精湛的畫技，剛想要下台，台下卻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好一幅春深飛花圖，隻不過，這偌大的江山，隻一人泛舟未免顯得有點孤寂呀。”

  這個聲音從底下傳來，是一個拄著柳樹拐杖腿腳不好的老叟。

  “這個死瘸子，拄著個拐杖是來踢場子的吧？”旁邊有人議論。

  “他有腿嗎？還敢踢場子，我看就是想趁著嘴快，混點好處……”一人複議。

  “小女才疏學淺，還請老先生賜教。”墨羽見此人說出這話，並沒有生氣，她心裏清楚，文道切磋，實力說話。

  “賜教不敢當，老朽遊曆千山萬水，聞雲安閑情雅會，群賢畢至，自恃閑人一個，自然前來看看，想到虞國已經有十多年未有此文道盛會，老朽心喜，想為諸位風雅高士，作畫一幅聊表敬意。”

  “快為老先生上畫布和文房四寶。”虞王見有人獻畫，他本身便是極好此事，自然想迫不及待地領略一下。

  “老朽隻需要畫布和墨水就行。”老先生說道，接著撐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上高台。

  高台之上，新的畫布已經擺好，一架很大硯台擺在桌子上，上麵盛著上好的墨水。

  台下的人自然都對這個瘸子很是懷疑，等著看他出醜。

  老先生右手執起拐杖，對著硯台上的墨汁，一運氣竟然將墨汁抽了出來，圍繞著他的拐杖旋轉，然後老先生將墨汁射到了畫布之上，一番潑圖，洋洋灑灑，眾人驚詫，沒想到這老先生竟然有這般能耐。

  白軒看著這位老先生也驚歎不已，其內力深不可測，竟然能運氣作畫，而且如此輕鬆流暢。

  拐杖放下，畫已完成，畫布之上顯現出了生動無比的墨馬圖，而且寫著“百駿奔騰，馬到成功”。

  台下觀眾傻了……

  “老先生運墨成畫，技藝高超，小女拜服。”墨羽對於老先生的表演，心服口服。

  “東柳兄，好久不見。”貴賓席上的金未名老先生，一眼便認出來，這個拄拐的老先生是畫聖東柳。

  “素問，河西東柳先生，畫技無雙，乃是當朝第一畫師，人稱畫聖，晚輩實在沒想到，先生竟然會光臨雅會，晚輩實屬榮幸。”

  虞王又激動了，全然忘了自己的老腰………他認出了這個老先生便是當今虞國大名鼎鼎的畫聖——東柳先生洛淵，自然克製不住自己興奮的心情。

  眾人聽到虞王介紹，各個都傻了，虞國第一畫師居然是一個瘸腳的老叟，這誰曾想到？

  “什麽東柳西桃的，隻不過是個不為道的稱呼罷了，我就是一個喜歡畫畫的死瘸子，能有幸見到虞國諸位後起之秀，老朽這一趟也算是沒有白來。”

  說著，東柳先生便又拄著拐杖從高台之上走了下來，“盡興且歸去，山水總多情。”

  他說著這句話，滿臉笑意和淡然，風雅之致，便是興起之時揮毫作畫以敬眾賓，豁然之極，便是筆停墨幹後揮塵歸隱。

  眾人目送這一代大師離開……

  大師的光臨還真是讓人意想不到，不但技驚四座，而且還給這個閑情雅會的開場錦上添花。

  虞王自是最歡喜的，他收藏了很多東柳先生的墨寶真跡，平日裏瞻仰臨摹，可以說是極為崇拜，他喜歡東柳畫中所表現出來的蒼勁和大氣，以及對於山水的崇敬。

  墨言風自然是明白虞王所好，轉身偷偷吩咐下人好生收起那幅《百駿圖》，他有時候就是如此細致入微。

  筆墨丹青的表演之後，接著便是詩文展示，這個環節是讓虞國的文學泰鬥金未名來作詩。

  金未名在虞國名望極盛，不僅為虞國先帝做了很多詩篇名文，而且他著的文集和注解也是很多文人的必讀的書籍。

  當年，東柳先生洛淵、金未名以及周傾白同為文淵閣大學士，可以說是三人齊名，而且都為虞國先帝效命，隻是後來餘麟兩黨相爭，讓他們不得不做出選擇，洛淵選擇離開朝堂，從此醉心於山水，鍾情筆墨丹青，逃過一劫；周傾白則被滅門。

  而金未名並不願放棄自己的功名前途，選擇了站在了麟複臻這邊，還寫了很多詩集支持麟複臻的新政。

  兩個文壇代表做了不一樣的決定，也選擇了不一樣的人生，一個歸隱山林，一個臣服朝堂。

  之後，洛淵的畫作很少，但是卻被文人墨客所追崇，價值更是高而不下，成為一代畫聖。

  而金未名，雖然新朝上賦詩作文眾多，卻如同石沉大海，沒有讓人津津樂道的作品，也寫不出先帝時期“氣吞萬裏雲和月，踏破山河千古愁”的氣派，更寫不出年輕時“走馬星河裏，吹夢到九洲”的夢幻，隻剩下那些虛而不實的空洞詩句與華麗辭藻。

  當然，如今麟複臻權傾朝野，讀書人若想入朝為官，走上仕途，就必須要學會稱讚，稱讚這個勉強維持的盛世，稱讚這些儈子手的功績，稱讚讓你稱讚的一切，所以才讓很多讀書人熱捧金未名，這個稱讚界的高手。

  金未名走上台去，邊吟詩邊書寫。“瓊樓玉閣數繁華，盛代無疆會群俠。白馬一騎乘雲去，回首人間盡無暇。”

  筆罷詩成，文采斐然，眾座皆驚，那些崇尚功名利祿的人，紛紛抄錄瞻仰，如何拍馬屁不露痕跡，那就向這位金未名老先生學習。

  此番金未名的出現，其實是麟複臻安排的，他當然知道閑情雅會能觸動這麽多神經，主會人自然不是等閑之輩，他沒來之前也能猜個大半了，來了之後，自然也不足為奇。

  金未名深諳官場之道，沒有永遠的贏家。他明白，現在虞王和麟複臻兩派相互爭鬥局勢已然形成，虞王有墨東來大將軍支撐，而麟複臻執掌六部與玄機處。雖然，虞王有墨東來的軍力支撐，但墨東來鎮守北郡，遠水解不了近渴，所以虞王自然要在朝中培養自己的勢力，所以閑情雅會自然就是最好的機會。

  雖然，麟複臻讓他來做一個視線，但是他也明白，凡事不能做絕，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他兩方都不想得罪，左右逢源方為生存之道。

  金未名的詩做完之後，自然有哪些不屑功名，視富貴於浮雲的雅士看不慣金未名攀附權貴，所以出麵與之對詩。

  白軒全程目光都在墨羽身上，看著她入座後，方才回到自己沏茶的崗位。

  在白馬莊的淨膳房裏，香味撲鼻的飯菜已經在烹飪了，這是為雅會賓客所準備的，下人忙地不可開交，全然不知有人偷偷溜進來了。

  來的人不是別人，而是盜聖封不休。

  封不休這幾日可慘了，天天被玄音門的人追得四處躲避，可謂是吃不好睡不好，昨天晚上奔襲了十幾裏地，他實在是沒有辦法，見到閑情雅會人多，便跑到這裏了。

  這不是正巧白看這雅會的表演，看著看著肚子就叫了，畢竟昨晚忙著跑路，沒吃啥東西，現在已經頂不住了……何以解餓，唯有雞腿。

  於是，他就聞著這噴香四溢的飯菜摸到了淨膳房。

  他見到桌上的盤子裏正好放著一塊雞腿，便悄悄地潛了過去，眼睛望著周圍，給自己的手放風，自己的手伸到了桌子上摸索著。

  突然，他摸到一個什麽東西，軟軟的，暖暖的，他輕輕用力一拉，居然拉不動……

  他扭過頭查看，不是雞腿……

  而是另一隻手……

  誰的？

  封不休驚到了，趕緊縮回了手，然後呆住了，別人居然摸到了自己的手，就這樣隨隨便便，不行，他要把那個人的手砍下來。

  剛站起來一看，到底是何人，卻隻望到一個空的盤子。

  雞！

  腿！

  不！

  見！

  了！

  ……

  封不休大驚，這人不僅占他便宜，而且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走了雞腿！在他盜聖的眼皮子底下！這讓他麵子往哪裏擱？讓他的肚子情何以堪？

  追！

  封不休越窗追蹤而去……

  說到追人，封不休還是很厲害的，功夫好自然一追一個準……

  在屋簷之上，他一個翻身跳到了那人身前，一轉身望去……

  眼前這個姑娘，麵龐精致，骨感分明，雙眼凝秋水，粉麵藏春光，朱唇含丹，清秀溫婉，一隻纖細光滑的玉手正拿著一根雞腿，另一隻拿著一把劍。

  封不休竟然有一瞬間出了神。

  “你要幹嘛？”那個姑娘見封不休這個樣子，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趕緊咬了一口手中的雞腿，很餓的吧唧著嘴問道。

  “雞腿……一隻……夠吃嗎？”封不休不是來追雞腿的嗎？怎麽會說這樣的話？他好像被掰直了。

  封不休望著眼前這個可愛又可憐的姑娘，都忘了自己追出來是搶雞腿的，而這位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望著封不休，肚子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