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澤從炭火裏撥出來兩個大泥巴塊，把其中一個丟給秋蟬子，“叫花雞做好了，您老人家就好好喝酒好好吃肉，別吟一些無聊酸詩了。”

  秋蟬子立刻討好道：“謝謝公主殿下，這不應該叫叫花雞，應該叫至尊雞才對。”

  “您是在諷刺我吧。我算哪門子公主，以後叫我輕澤或者小輕都行，就是別叫公主。”

  “好好好，小輕，小輕好聽。”

  “那我叫你輕姐吧。”春雨道。輕澤的年齡比她大一點兒。

  輕澤點頭，“好，那我叫你春雨？”

  “嗯嗯，跟在王府時一樣。”春雨笑道。

  癸一直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腿，筋骨全斷，已然是個廢人。本來他就配不上眼前的玉人兒，現在更配不上了。

  秋蟬子把一個叫花雞的腿撕下來遞給了癸，“吃飽了才有力氣恢複。筋骨斷了也沒什麽，你們主子的師父，在貧道看來，那就是一個隻剩一絲活氣，全身骨頭都碎了的死人，竟然也被你們主子救了回來，還幾息間複原如初。你們的主子，那可是一位奇人。”

  春雨點頭，“沒錯，可以問問娘娘，看有沒有法子，她最喜歡拿人練手了。”

  輕澤聽到這話，想起自己被人伢子打斷的腿，葉清晏給她續接的時候，也確實說過這樣的話。

  “娘娘其實就是不想別人覺得欠了她人情，所以才那麽說。”

  ……

  葉清晏忽然鼻腔一陣發癢，‘阿嚏~’打了個噴嚏。

  蕭長綦立刻緊張不已，幫她把有些鬆散開的狐裘裹嚴實了，“冷嗎？”

  葉清晏有些不好意思的搖搖頭，“沒，我不冷。”

  蕭長綦看看周圍，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除了樹林還是樹林，而他們一行人是騎馬來的，並沒有馬車。

  “你懷孕了，不便騎馬，我命人準備馬車，可能要晚一些才能走。”

  “不用備馬車，我可以騎馬的。我就是從京城騎馬到的黎山。對了，在燕朝和黎國的邊境山，有一個天然幻陣，乍一看是沙漠，實際上是懸崖。隻要一直盯著它，一天十二個時辰，它有一段時間是沒有幻陣的，你將來如果要經過那裏，定要留意那片幻陣，最好是繞過去。”

  “朕知道那個地方，沙秋山。”蕭長綦把她抱進自己的懷中。

  “哦。”葉清晏調整了一下姿勢，舒舒服服的蜷縮在他的懷中，仿佛做夢一樣，他現在真的就在她的身邊，“就衝你來黎山找我，你在皇宮裏不管又背著我做了什麽錯事，臨幸了哪一宮的妃子，我都可以原諒你。”

  “還有這等好處，那朕豈不是虧了。”蕭長綦摟緊了她，自從萬劍山一別後，他空落落的胸懷再一次填滿了。沒有媚術牽製，他依然隻對她有感覺。

  葉清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但等反應過來後，卻彎了眉眼，‘咯咯咯~’如孩童一般純淨的甜笑，遠遠的傳到了春雨他們這邊。

  春雨鬆了口氣，“可算是好了。這四天趕路，緊趕慢趕的，都快趕瘋了。”

  “四天！就從京城到了這裏？”輕澤詫然。

  春雨點頭，“陛下突然要來黎山。朝政都丟給了丞相大人，騎著千裏神駒，帶著我和朱總管，以及十名天幹地支的兄弟姐妹，來了這裏。”

  “陛下是接到了什麽消息嗎？”癸猜測道。

  春雨搖頭，“不知道。”

  秋蟬子吃完叫花雞，又把酒喝光，自火堆前站起來，對春雨道：“春雨姑娘，還請轉告皇後娘娘，就說貧道過段時間會去京城拜見。眼下有一些私事，先行一步。”

  “秋道長要走了？”

  秋蟬子點頭，“有點要事，就此別過。”

  說話，就揮揮衣袖準備走人。

  癸出聲，“謝謝秋道長這一路的不棄大恩。”他已經聽輕澤說了，都是秋蟬子一路扛著他才能逃出那詭異的白霧。

  秋道長擺擺手，“癸兄弟，後會有期。”

  “是，秋道長一路風清。”

  葉清晏知道秋蟬子離開後，也沒說什麽，既然他已經留話會到京城找她，到時候再說吧。以前她讓宮程幫忙找人，也是想要問問關於死劫怎麽說……現在都已經破了，倒也沒有必要了。

  蕭長綦抱著葉清晏在樹林中夜宿，整整一夜都不曾鬆開過她。

  葉清晏也很享受有個溫暖貼心的懷抱給她依偎，隻是她睡的並不安心，因為鬼迷鎮和白梟。

  整整一個巫族，那麽多人……

  白梟這一下子給自己徒添了多大的業果，他如果入了輪回，地獄的十八層都不夠他下的。

  而她，應該也有連帶罪孽吧。

  思及此，她的心緒就難以寧靜，閉著的眼睛，眼睫微微輕顫著。

  “在想什麽？”蕭長綦能聽出她不寧靜的心聲，自然也不可能睡著，“可以告訴朕。”

  葉清晏緩緩睜開眼，抬頭對上了他沉靜如大海一樣的眼睛，能納百川，能包容一切。

  那是帝王的眼睛！

  眼眶中一熱，眼角就留下了兩串滾燙的淚……

  “我在想師父，他一個人，滅了一個族。”

  “上古辛秘……有記載，召喚鬼迷鎮，要用萬人活祭！”

  “萬、萬人活祭！？”葉清晏的身體陡然打了個寒顫，然後更緊的往他的懷中鑽了鑽，“如果是為了救我的話……”

  蕭長綦沒有再說話。

  易地而處，換成是他麵臨那種危境，已經沒有其他方法保她周全，召喚鬼迷鎮是唯一的方法，而且能徹底的消除後患，免除她被追殺，萬人活祭又如何，他也會這麽做！

  “好好活著，就是對他的最好報答。”蕭長綦輕輕摩挲著她的背，安撫她的驚惶不安。

  隻是，這女人怕是不明白，那個師父，為什麽會對她做出這麽大的犧牲？或許那個男人自己也不曾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師徒之名，就如一道天塹，隔斷了那個男人對她的非分之想。

  希望她一輩子都不明白吧！

  ……

  次日早。

  辛自黎山的懸橋邊回來，向蕭長綦稟報，黎山的白霧已經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