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橙，你什麽時候跟西涼郡連家的人認識了？”

  “青橙，連家的人跟你說了什麽？”

  “聽說連家是西涼郡的首富，攀上了這樣的人，青橙，你是要時來運轉了。”

  這接二連三的問話讓沈青橙一時間不知道該回答誰，但不回答又不好，他們一家幾口還要在大荒村生活下去，最好不要將村民得罪了。

  沈青橙尋思了一下，麵對幾個一臉羨慕自己的村民微笑道：“我跟連家的人談不上認識，更談不上交情，就是上次趕大集，我跟我夫君拿著豹子肉去一家酒樓賣恰巧遇到了連家的一位公子在那家酒樓裏吃飯，那位連公子想是吃多了珍饈，忽然興起想嚐嚐野味於是就買了我做的豹子肉，這一來二去的就請我去連家酒樓做廚子，聽說連家開的酒樓很高檔，上那兒吃飯的人都是些有錢的，就我這瞎琢磨出來的做菜手藝，去了連家酒樓不知道能在那兒待多久呢。”

  沈青橙一臉客氣，說話的語氣又好，讓人感覺不到她在說謊。

  “青橙，你別看輕自己，連家公子能邀請你去連家酒樓做廚子，證明你是有本事的。”

  “是啊，不然怎麽不見連家公子請包菜花去連家酒樓幫忙。”

  “在連家酒樓做事一個月二三兩銀子的工錢總能有，哈哈，包菜花二十兩銀子就將青橙賣了，要是讓她知道青橙要去連家酒樓做事，她怕是要氣得眼睛鼻子歪。”

  沈青橙還擔心車上的幾個人給包菜花傳信兒，此刻聽到幾個人說話的語氣明裏暗裏都是對包菜花的不滿，她心裏鬆了口氣。

  “借大家的吉言，如果我沈青橙真的時來運轉發達了，一定不會忘了大荒村的人。”

  “還是青橙會為人，不像包菜花生的那個沈雲香，仗著自家有個秀才哥哥，隨時隨地看人都是用鼻孔。”

  “我看那沈秀才也是個沒能力的，這都三四年了吧，還是個秀才。”

  沈青橙沒再搭話，一路上聽車上的幾個人說些對沈家不滿的話，她偶爾笑一笑算是回應人家。

  夫婦倆回到家，家裏關門閉戶的。

  “良叔應該是帶著落兒去村裏的磨坊了，君大哥，你去接應一下他們吧。”

  莫良又要挑棉花籽回來，又要照顧君一落，沈青橙怕他顧不過來，進屋就囑咐君無瀾去接應他們。

  “那你好好歇一會兒，時辰還早著呢，等我們回來再燒晚飯。”

  君無瀾知會沈青橙一聲出門後，那送菜的菜農就打算離開，沈青橙見他萎縮著身子，模樣看上去凍得不行也餓得不行便將他喚住。

  “大叔，感謝你幫我們將菜都送了回來，我給你煮碗疙瘩湯，你吃了暖和暖和身子再回去吧。”

  沈青橙一邊說一邊走進了低矮的廚房。

  菜農早起沒吃東西就出門，現在的確餓得前胸貼後背，冷得瑟瑟發抖，見沈青橙這麽熱情的邀請自己，他便厚著臉皮留下了。

  沈青橙坐在灶膛前拿著火鉗生火，見菜農站在廚房門口身子抖得像篩糠。

  “大叔，你進來烤一下吧，再這麽凍下去染上了風寒，今兒個你就白忙活了。”

  “那那就多謝小娘子了。”

  菜農這才跨過廚房的門檻，沈青橙將引火柴點燃之後往灶膛裏塞了幾塊幹木柴便到灶台後忙活。

  熱油下鍋炒白菜，再參水熬白菜湯。

  趁著熬白菜湯的工夫，沈青橙取了小半碗麵粉將麵粉調成糊狀，白菜湯開得翻滾後，她一勺一勺的將麵糊下入鍋內。

  隻是讓菜農填填肚子，她隨便做的疙瘩湯，可菜農坐在灶膛前聞到這白菜疙瘩湯的香味卻一個勁兒的咽口水。

  “小娘子，你這手藝真好，難怪能被連家的公子瞧上。”

  菜農從沈青橙手裏接過麵疙瘩，一邊用筷子往嘴裏扒麵，一邊對沈青橙的手藝讚不絕口。

  君無瀾跟莫良都不在家，沈青橙不好將一個大男人留在家裏太久，隻好對菜農道：“大叔，讚美的話不用說了，你趕緊吃完麵回家去吧，這冰天雪地的你一個人在外遲遲不回，你家娘子跟孩子應該都擔心著呢。”

  沈青橙雖然沒將話挑明了說，但菜農是個明白事兒的，一聽就明白沈青橙的意思便馬上閉嘴隻顧著往嘴裏扒麵。

  “君女婿，青橙。”

  就在菜農手裏那一碗麵見底的時候，一道人影衝到了廚房門口。

  包菜花的聲音忽然闖入廚房嚇得那菜農手上一抖，差點打翻了手裏的碗。

  看到包菜花站在那兒，沈青橙的眉頭微微皺起。

  包菜花的目光在低矮的廚房裏轉了一圈，然後收回目光在沈青橙家院子裏轉了一圈，屋裏屋外都不見君無瀾跟莫良的身影。

  “隻有你一個人在家。”

  發現隻有沈青橙一個人在家後，包菜花說話的語氣都跟剛才不一樣了。

  沈青橙一邊刷鍋，一邊鎮定的回應著包菜花：“沈夫人今兒大駕光臨有什麽事嗎？”

  包菜花一點都聽不出這丫頭對自己這個繼母的半點尊敬，反而覺得這丫頭的語氣裏滿是對她的嘲諷。

  “沈青橙，就算你嫁給了君無瀾，我也是你繼母，你再不願意承認這也是板子上釘釘子的事情改變不了。”

  包菜花自來熟的跨過門檻，大步走到沈青橙一家四口吃飯的木桌旁坐下。

  “這個男人是誰？”

  瞥見菜農手裏端著熱麵在吃，那熱麵聞著好像還挺香的，包菜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那菜農被包菜花用手指著，心裏慌成了一團，怕自己給沈青橙帶來麻煩，趕緊慌慌張張的解釋：“我是隔壁村的，小娘子心眼好請我吃麵，這位夫人，你別罵小娘子，我吃完麵就離開。”

  沈青橙請一個外人吃麵，自己這個繼母進門片刻了卻沒得一個好臉色，包菜花心裏更氣。

  她瞪了那菜農一眼後看向沈青橙，心裏盤算著，趁著君無瀾跟莫良兩個大男人都不在家，趕緊從沈青橙這死丫頭手裏撈一點好處。

  “青橙，將你賣給君女婿不是我心狠，咱們做女人的，遲早都是要嫁人的，當初若不是我將你賣了，你能遇上君女婿這麽好的男人嗎。”

  聽包菜花這話，沈青橙心裏嗬嗬一笑，她抬起目光來，語氣生冷的回應包菜花：“沈夫人，按你這麽說，你將我賣了，我還得麵帶笑容的感謝你給我選了個好買主嗎。”

  “大感謝就不用了。”

  包菜花假裝聽不懂沈青橙話裏嘲諷的意思。

  “這眼看就要過年了，這兩日，你爹又染上了風寒，家裏的銀錢都為你爹抓藥了，你拿點銀錢給我們買年貨吧。”

  “要錢買年貨是吧，我這就給你。”

  上次，包菜花上門來打秋風還能含羞一點，今兒直接逼沈青橙給銀子，沈青橙再好的脾氣都被她磨滅沒了。

  砰，沈青橙重重的將竹子做的洗鍋刷擱在灶台上，轉身拿起木瓢到缸裏舀了一瓢冰冷刺骨的水就對著坐在木桌前的包菜花潑了過去。

  包菜花看水朝自己潑過來嚇得趕緊躲開，虧得她動作麻利隻濕了一隻鞋子。

  “沈青橙，你這死丫頭要做什麽？”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就瞪著沈青橙尖聲怒罵。

  沈青橙一隻手拿著木瓢，一隻手掐腰不承讓。

  “沈包氏，我今兒就把狠話放在這裏，你要是不讓我有好日子過，你也別想有好日子過，我沈青橙是不想惹事，而不是怕事，大不了魚死網破。”

  菜農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止菜農看得一愣一愣的，連沈包氏都是一愣一愣的將沈青橙盯著。

  沈包氏比此刻更狠的虐沈青橙時，都不曾見沈青橙這麽反抗過，瞧沈青橙一臉豁出去看誰鬥得過誰的樣子，沈包氏感覺自己摸不清沈青橙的性子心裏忽然有些七上八下的，她定定的盯著沈青橙不敢再輕易出招。

  君無瀾接了莫良跟君一落回來，三人到家門口時聽到廚房裏傳來砰的一聲。

  “青橙。”

  君無瀾以為是沈青橙摔了，急得直接將懷裏的閨女往地上一擱，踏雪無痕的朝著廚房衝去。

  莫良沒多想，瞧他火急火燎的樣子對君一落道：“你看你爹爹，事情沒搞清楚就急得跟個愣頭青似的。”

  “良爺爺，您快別說我爹爹了，萬一是我娘親摔倒了呢。”

  一道小小的身影跟著君無瀾朝著廚房方向跑去。

  廚房是個危險的地方，這寒冬臘月的手腳僵硬，灑一點水到地上一個不慎就摔跤，莫良心裏本沒多想，可聽君一落這麽一說，他也挑著退掉殼的棉花籽急匆匆奔向廚房。

  君無瀾衝進廚房就看見沈青橙跟沈包氏劍拔弩張，剛才那砰的一聲是沈青橙一怒之下將手裏的木瓢撂在了灶台上。

  好在做那木瓢的木料分外結實，這重重一撂下去沒有摔破，不然沈青橙可得心疼。

  “怎麽了？”

  君無瀾涼了沈包氏一眼就大步走到沈青橙的身邊，語氣緊張的詢問沈青橙，目光還在沈青橙身上打量，見沈青橙毫發未傷他才暗暗的鬆了口氣。

  沈青橙還沒回應君無瀾，包菜花搶先開了口。

  包菜花瞥了那端著碗一臉呆愣的菜農一眼，心思飛快的轉悠著對君無瀾痛訴沈青橙：“君女婿，你可算回來了，青天白日的，這死丫頭留這麽一個大男人在家裏，也不知道要做什麽，好在我來撞見了，不然君女婿你這頭頂上就要青青草原了。”

  莫良跟君一落跟上來正好聽到沈包氏這句話。

  君一落雖然沒法完全弄明白沈包氏這話的意思，但卻聽得出這個惡毒的老婆婆怕是又來找娘親的麻煩了。

  “不準欺負我娘親。”

  君一落以前都有些害怕沈包氏，此刻因為君無瀾在場，小丫頭忽然爬過門檻，底氣十足的跑到沈青橙的麵前。

  沈青橙見她雙臂展開，像母雞護雞仔一樣保護自己，因為小丫頭這個舉動，沈青橙心裏的怒火頓時熄了一半。

  “我娘親不就是請這位伯伯吃個飯嗎，我爹爹跟良爺爺都沒怪我娘親請這位伯伯吃飯呢，我娘親又不是用了你家的麵，你這個婆婆幹嘛凶我娘親。”

  莫良站在門口目光朝那菜農身上一掃。

  瞧那菜農四十多歲，一臉胡渣子，邋裏邋遢的，包菜花說沈青橙跟這個菜農有什麽，莫良怎麽也不相信。

  “沈夫人，你的精神可真好。”

  三天兩頭上家裏來鬧，這不是精神好是什麽。

  “有這麽好的精神不去想賺錢的法子，每天跑來別人家裏鬧，你不覺得可惜嗎。”

  君一落跟莫良懟沈包氏的時候，沈青橙就靜靜的將君無瀾看著。

  畢竟是她將菜農留在家裏的，心裏還是多少有些擔心君無瀾會誤解什麽。

  “沈夫人，再怎麽說，青橙也跟你母女一場，你作為母親就是這麽看待自己閨女的嗎。”

  君無瀾牽起沈青橙的右手，見沈青橙的右手有些微微的紅，他眼神裏透著疼惜。

  “下次生氣砸東西記得保護好自己的手，東西摔壞了可以再添置，手傷到了可是要疼的。”

  見這男人完全沒將沈包氏的話放在心上，沈青橙嘴角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我的手不疼，不過家裏的木瓢差點被我摔壞了。”

  “做木瓢簡單，摔壞了我再做就是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完全將包菜花的挑撥離間當成了放屁，氣得包菜花一雙倒三角眼噴著怒火。

  “君女婿”

  君無瀾不想再聽她詆毀沈青橙半個字，扭頭一個在戰場上才有的肅殺冷眼嚇得沈包氏當下閉上了嘴巴。

  “這位大哥是隔壁村賣菜的，今兒個趕集，我跟青橙買了這個大哥的菜，這位大哥瞧我們夫婦倆拿了不少東西便好心幫我們將菜送來大荒村，為了感謝這位大哥，我便讓青橙留這位大哥在家裏吃碗麵再走，還請沈夫人慎言。”

  “是啊，小娘子心地善良，瞧我又冷又餓的，這才做了一碗麵給我吃。”

  菜農傻愣了半天終於找到機會開口了。

  “這位夫人，閨女不是搖錢樹，別要不到錢就詆毀閨女的名聲，今兒這事要是傳出去了，你家若還有未嫁的閨女，未娶親的兒子，怕是沒人敢跟你家結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