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雷文馭使飛舟離開了道院。

  穿過寬逾百公裏的茫茫沙海後，他再一次望見占據了一整座綠洲的郡城。

  時值9月，郡城外的大片農田已盡數染上金黃，從天空俯瞰，猶如一塊巨型金色地毯。

  在貧瘠的『黃沙界』，這副景象總會讓人不自覺的感到愉悅。

  雷文心知，農田之所以能存在，不過是修士們勉力支撐的結果。

  居『黃沙界』三月有餘，他已探聽到許多訊息，此方小世界五氣失衡，占據絕對優勢的土靈、火靈二氣，日夜侵蝕著陸地。

  而侵蝕隻會帶來一個結果——沙漠化。

  倘若沒有外力遏製，此界陸地將被沙漠吞噬，湖泊、海洋通通幹涸，最後靈氣崩潰，闔界消亡，用修士的術語描述——天地大劫。

  這是真正的劫難。

  屆時『黃沙界』並非變成毫無生氣的“死界”那麽簡單，而是被“混沌之氣”逐步吞噬，最終不複存在。

  因此，為了保住此方小世界，大世界的修士們幹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祈靈殿！”

  雷文的目光投向郡城東北角一座石製宮殿。

  此殿高50餘丈，周圍屹立著一圈石柱，每根石柱極粗，五名壯漢難以環抱，高逾70丈，氣勢驚人。

  凡人隻覺得殿堂與石柱巍峨壯觀，他卻隱隱感應到，似乎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靈氣，於殿堂、石柱中湧動不休，又與此界融為一體。

  雷文腦中不由回想起周主事蒼老的聲音。

  “幸得‘祈靈殿’不斷將大世界的水靈、木靈二氣傳輸過來，『黃沙界』才能勉強維持五氣循環……你可知為何沙塵縣坐落沙漠之中，卻仍能保有農田，並未被黃沙吞噬？

  “沙塵縣地下存在一條小靈脈，其與‘祈靈殿’傳輸的水靈、木靈二氣互為表裏，使得水靈生水，木靈生木，維係著全縣凡人的生存命脈。

  “不過，誰也不知道，跨界傳靈之法可維持多久，也許萬年之後，後輩還能看到沙塵縣，也許千年之後，『黃沙界』將化為齏粉……”

  此番言語，讓雷文明白，為何周主事與貊英，明明有機會留在靈氣充裕的大世界，或者其它狀況良好的小世界，但最終毅然返回了貧瘠的故土。

  “仍憐故鄉水，萬裏送行舟！逆天而行的修士們，亦有家國情懷啊！”

  雷文感慨一聲，徑直向郡城西麵的仙市飛去。

  仙市格局類似華夏古代城池中的“坊”，一坊即一個獨立的片區，隻允許修士、道苗，以及獲得特別準許的凡人入內，餘者一律不得進入。

  按照規定，仙市上空屬於郡城中部分禁飛區之一，任何修士不得在上空禦器飛行，雷文飛至入口外，便操控飛舟降落下來，老老實實步行入內。

  入口有2道大門，一門正上方懸掛著一塊牌匾，其上寫著“仙門”二字，另一門則寫著“凡門”，門洞大小明顯遜於前者。

  凡門前排著一列長長的隊伍，一隊凡人武者守衛，仔細盤查著每一位凡人。

  仙門完全敞開，且無人值守，任由修士進出，唯見大門上的一對金屬環，時不時閃過靈光，這顯然是測試靈氣的某種法器。

  這一切清楚顯示出，什麽叫仙凡有別。

  “恭迎仙長！”值守凡門的武者守衛，恭恭敬敬的向雷文行禮。

  雷文麵部覆蓋一片黑紗，隻露出一雙眼睛，大步走入仙門。

  此地常年受風沙侵襲，空氣中沙塵彌漫，黑紗蒙麵的修士不在少數，對於一心隻求低調的雷文來說，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在整座郡城之內，仙市算得上是環境最佳的極少數區域之一。

  此地房屋皆狀況良好，無一棟破舊建築，道路平坦寬闊，還有凡人役者隨時清掃隨風跌落的沙塵，時刻保證街道幹淨。

  雷文逛了一圈，發現仙市內有兩種經營模式。

  一種是固定店鋪，主要由商家經營，另一種則是市集攤位，可隨到隨租，後者人氣明顯旺了一大截。

  雷文一看便知，這必定是由於店鋪太黑，多數修士囊中羞澀，更願意選擇價格低廉的市集。

  “我攜帶的中品丹僅有14枚，各大店鋪實力雄厚，不缺中品丹，對方大概率看不上，必然會狠狠壓價，若拿出上品丹藥，很可能被盯上。

  “三十六計苟為上計，直接將中品丹賣給修士為妙，不給中間商賺差價的機會！”

  一念至此，雷文立刻有了決斷——去攤位。

  …………

  一刻鍾之後，熙熙攘攘的市集一角，多出一個新攤位。

  一名口鼻覆蓋黑紗的年輕修士，雙目緊閉，盤膝端坐，攤位上擺放一張白紙，上書：中品聚氣丹14枚，一口價73仙靈幣！

  此人正是雷文。

  幾名聞風而來的修士，聚集在攤位前，低聲議論著。

  “嘖嘖，算下來每枚中品丹5仙靈幣20靈晶幣，其它攤位最多5仙靈幣15靈晶幣，這個價格有點高啊……”

  “市集內的中品丹本來就少，每次一出現就被人買走，你要是嫌貴可以不買……”

  “貴也有貴的道理，市集沒有第二家攤位可以拿出14枚中品丹……”

  “知足吧，若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店鋪裏，14枚至少需要78仙靈幣，甚至80仙靈幣……”

  這聽起來很詭異，但修仙界的邏輯就是——丹藥量越大，價格反而比市價略高。

  這與工業社會截然相反，工業化商品的數量越大，成本分攤越高，價格當然越低。

  但丹藥是稀缺資源，不存在成本分攤，若煉一爐丹需一個時辰，那麽十爐丹至少十一個時辰，因為煉丹師並非機器人，需要休息時間。

  在這種情況下，壟斷貨源，必然得付出一定的溢價。

  當然，溢價不會太多，僅比市價略高。

  沒多久，雷文的攤位成為市集的焦點之一。

  “這位道友，3枚中品丹15仙靈幣30靈晶幣，如何？”一名修士試探著給出價格。

  “抱歉，恕不散賣！”雷文睜開眼，指了指白紙上的“一口價”。

  “5枚中品丹25仙靈幣50靈晶幣！”第二個報價很快來了。

  “抱歉！”雷文搖頭。

  “6枚……”

  “抱歉！”

  一連拒絕好幾次後，雷文忍不住歎息，修仙界的無產階級真是太多了！

  最高價出到“10枚52仙靈幣”後，場麵冷了下來，圍觀修士皆散去了大半。

  雷文又閉上眼睛，繼續打坐調息。

  這時，一個沙啞的男聲，與一個柔美的女聲，一前一後響了起來。

  “中品丹我全要了！”

  “這位道友，我有一件不錯的法器，接受以物易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