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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吉恩的自信讓墓天霖安心的同時，也讓他隱隱約約有些擔心，不是擔心李吉恩的自信過分膨脹會影響行軍，而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鬱悶壓在胸口，好像不釋放出來，就會一直把他壓死。

  墓天霖走出帥帳的時候，李吉恩和幾個旗部的將官還在裏麵談話，他們說的大都是一些軍隊中的陳年往事，墓天霖並不感興趣，他寧願去後帳喝一口小酒，順便看看海邁爾醒了沒有，找他來排解一下心頭那股奇怪的陰鬱。

  如果其他將士聽到墓天霖說，看到李吉恩快速打了勝仗回來，心裏反而覺得不太痛快，那麽他們肯定要以為修羅公子是自己沒有本事，卻又偏偏會嫉賢妒能。

  海邁爾當然不會，除了因為他深知墓天霖的性情之外，他更知道，在從前的戰場上，修羅王親自出征，也是偶爾會遇到這樣的情況，而每當修羅王會有這種如同天降之災的抑鬱之感時，當晚敵軍必有異動。

  “幽水潭今天正午可能會再度來訪。”

  海邁爾幽幽地說，墓天霖看著他那嚴肅的表情，半天說不出話，等他緩過勁來，竟似乎覺得自己心頭那股怪異的情緒，在一絲絲地慢慢消失。

  等他覺得自己情況好了很多，摸了摸自己前心，道“你對我做了什麽？”

  海邁爾覺得他實在是難以教化：“你還不明白嗎？你剛剛的不適情緒，其實隻是上天對我們修羅山的眷顧，是一種警示，隻要有誰能夠勘破警示之意，你的壓抑之情自然就會消失。”

  墓天霖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我的身體出了什麽問題，就連我自己都不能肯定，為什麽你會這麽清楚，莫非你裝了什麽監控裝置在我身上？”

  他這回又把自己的鞋子底、袖口裏外包括前身後身都找了一遍，還是沒能發現有什麽可疑的地方，海邁爾看見他這種蠢樣子，不由得連連搖頭：“陛下真是料事如神，今天要是換了任何一名君子，都不會像我一樣可以忍受你的愚蠢。”

  墓天霖突然間像是發了狂，一把拎起海邁爾的脖領子，怒目道：“你說什麽？”

  海邁爾舉起雙手，作出投降的動作：“好吧，我更改我的觀點，要是其他君子來做你的軍師，一定會才出征就被你給蠢死了。”

  看著他那雙貌似認真的眼神，墓天霖終於忍不住“噗嗤”一笑，輕輕將他放在地上，他雙腳沾了地，嘴角也跟著彎了起來：“不過，他們一定不會敢說自己的死因！哈哈哈……”

  墓天霖揪了揪他的臉皮，也跟著哈哈大笑，他們就這樣在後帳中笑作一團，直到外間晨霧即將散開，陽光將霧氣全部穿透，讓海邁爾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百年前，他的親弟弟——海浪爾死去的那個白天。

  那一天原是海浪爾的生忌日，營中的兄弟們正準備為海浪爾慶生。

  敵軍也是來得很突然，海浪爾和海邁爾不同，他和拳兵王一樣是一名武將，武將遇到戰事的反應通常都是大同小異的，他也威風凜凜衝出了營門，很快便凱旋而歸，大家都戲言他那天的表現就像個真正的戰神。

  然而，那個白天，迎接他的就是一個幽水潭精心籌劃出的屠宰場，海浪爾的腦袋被人砍了下來，他的身軀隨風飄散，但他的頭顱卻被敵軍裝在一個水晶源能盒中……

  海邁爾突然被鑽入帳中的幾縷極其強烈的陽光曬醒，此時，漫長的白天已經過了將近一半，敵人還不知道潛伏在什麽地方窺伺，可他居然懵懵然睡了一整個上午，也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準備迎戰敵軍。

  墓天霖早已經不在帳中，海邁爾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強打起精神走出後帳，後帳這邊是將官以上級別才能有獨屬於自己營帳的，海邁爾是總軍師，在軍營中的地位相當於第三把交椅，除了主帥和副帥，其他的兵士都要聽命於他。

  門口負責執勤和巡邏的士兵看見他出來，全都恭恭敬敬向他打著招呼，他用目光環視著下營的所在，看得出是拳兵王著意挑選過的位置，既不是一馬平川，也沒有兩山相夾，恭山距離紮營的地方不近也不遠。

  如果發現敵情，可以馬上出兵進攻；如果敵兵來到，也能夠提前看到，積極應戰。

  他邊在大營中行走，邊放眼向著附近的地形快速眺望，很快他就發覺了不對勁——太靜了，一切都是那麽安靜，就像是嬰兒房中刻意營造出來的寂靜，一點也沒有自然該有的聲響。

  蟲鳴、鳥叫、風吹、葉落，這些應該有的聲音，統統都沒有，除了在後營時他看見的那幾隊負責巡邏的兵士，其他各營各旗都不見任何士兵的影子。

  他快步在大營中行走，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到最後，他差點都要將腳上的長靴踢破，可他還是看不到一個士兵，所有士兵就好像在同一時間消失了一樣，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幽水潭搗的鬼，但他確定自己已經有些慌了。

  就在這時，四麵忽然響起修羅山修羅大殿中經常演奏的曲子，那曲子相當於修羅山的平安曲，由遠及近，仿佛就是故意在引得人懷念平靜無波的修羅山。

  靈和人類是不同的，這種不同不僅體現在體質需求上，更多的是，體現在精神內部。

  一個沒有任何念想的靈體，總的來說，在冥界存留的時間也不會太長，而一般怨念越強，精神力越堅定，堅定相信自己還有事情沒有完成，或者是還有目標要追尋的靈體，就算活上千年也隻是等閑。

  因此，如果想要消滅靈體，首選當然還是以攻心為上，攻身為下。

  看起來幽水潭的敵軍十分了解修羅山的事情，而反觀自己方，對幽水潭的認識僅限於在百年前那些戰役中勉強收集到的，關於修羅山各戰將的情報，更多的，還是前陣由一個人類小姑娘孤身犯險為他們打探回來的幽冥宮內部情形。

  真枉費修羅王從一開始就最為重視幽水潭的動向！他們這些大將軍、大謀士又有幾個能比那個人類小姑娘強？

  他聽著曲子，越想越覺得幽水潭的敵軍似乎個個都變成了張牙舞爪的凶惡怪獸，而己方的軍士們都是溫馴的綿羊，在那些的怪物軍隊麵前，根本不堪一擊。

  下意識地，他就想逃走，可大營四麵八方都響著音樂，敵軍似乎已經將他們重重包圍，就正如那一年那一日，海浪爾被精於算計的敵軍圍困，最終葬於自己大營的時候。

  他想到胞弟，手心的汗便如雨一樣澎湃湧出，心裏的焦急像是被一口砂鍋合蓋壓住，別說透氣，連動彈一下也覺得奢侈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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