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川敲門的動作停住了。

  他饒有興致地望著鳳雲震：“大舅怎麽不在宴會上？今晚可是鳳三的訂婚禮，你作為鳳家家主不作陪的話，不合適吧？”

  鳳雲震也看著他：“你妹妹今晚訂婚，你不也跑這兒來了？”

  暮川看了眼他托盤裏的東西，忍俊不禁：“果然還是年紀大的會疼人，有備而來，比我強。”

  他是空著手來的。

  一心隻想著看看陳綰綰的情況如何了，卻沒想著給她帶點好吃的。

  鳳雲震：“……”

  年紀大的會疼人？所以他現在26歲，是年紀大了？

  暮川敲了門。

  裏頭傳來倪暮凡的聲音：“誰？”

  暮川：“我，我來看看你跟綰綰。”

  倪暮凡踩著小拖鞋，往這邊走過來，開了門，瞧見鳳雲震也在，她愣了一下，不過還是很給暮川麵子地把門打開了。

  鳳雲震趕緊貼著暮川進了屋。

  房間裏，陳綰綰穿著家居服靠坐在床頭，一隻手臂上了夾板套了個繃帶在脖子上掛著，一張小臉的傷瞧著已經不那麽觸目驚心了，她乖巧地坐著，眼眶紅紅的，也有些濕漉漉的，對麵投影幕放著她喜歡的宮崎駿的片子，可是那帶著治愈人性力量的音樂聲，她卻一點都聽不見。

  倪暮凡也穿著家居服，長發束成了簡單的馬尾，露出的小臉不施粉黛卻蒼白消瘦。她身上並沒有打傷的痕跡，但是心靈上卻受到了重創。

  鳳雲震看著她，緊張又心疼：“圈圈，這些甜點都是網紅新品，我專門讓廚子給你做的，你嚐嚐？”

  倪暮凡隨手拿起一碗粉藍色的布丁，以及餐具裏的櫻花花瓣形粉金色小勺，靜坐在床邊：“謝謝。”

  她低頭吃了兩口，像是忘記了房間裏還有人。

  詭異的靜謐中，她忽然想起什麽，抬頭望著他們道：“你們也吃啊，綰綰，綰綰要吃嗎？”

  暮川從托盤裏挑了一份冰糖雪梨盞，已經來到了陳綰綰的床邊。

  但是他沒來得及跟陳綰綰

  說話，而是注意到倪暮凡的狀態不太對：“大妹，你今天睡覺了嗎？”

  倪暮凡低下頭，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起來：“睡了啊，奶奶剛開始陪我睡的，後來綰綰回來陪我睡的，我一直在睡覺。”

  她說著，又低頭，機械地吃著麵前的布丁。

  鳳雲震見她這般，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才好，剛剛會場上有不少世家名媛都跑來跟他說話，可他誰也不想搭理，他把她們全都晾著，甚至讓竇飛在邊上護著，不讓那些女的靠近他三步之內。

  他滿心就念著她，放不下她。

  沒曾想，她的情況果然如此糟糕。

  他蹲下身，竟就單膝跪在床邊，仰望著倪暮凡，溫柔地哄著：“圈圈，鳳三跟綿綿的訂婚儀式很浪漫，好多焰火五彩斑斕的，到現在還沒散，都在空中定格了，你要不要看看？我帶你去看看？”

  倪暮凡用力搖頭：“我不出去！”

  鳳雲震又道：“不用出去，你看，你把你房間的窗簾都拉上了，搞的都與世隔絕了，其實剛剛你可以開著窗簾，這裏的落地窗可以看見外麵熱鬧的景象。”

  倪暮凡還是搖頭：“不看！”

  鳳雲震又道：“單麵玻璃，外麵看不見裏麵。”

  倪暮凡這才頓了頓，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窗簾。

  鳳雲震迅速摁下床頭櫃下的一處開關，窗簾自動緩緩地朝著兩邊拉開序幕，絢爛燦爛的夜景至此打開，空中有美麗的煙火，草地上有賓客們穿著華服在應酬或者跳舞，樂隊，小醜表演，雜技表演，什麽都有，還有人站在舞台上唱歌。

  倪暮凡看過去，眼眶一點點熱了：“好熱鬧。”

  鳳雲震再接再厲：“想不想出去玩？”

  倪暮凡抗拒地皺起小臉：“不要！”

  她把布丁往托盤裏一放，鑽進被窩蓋住了被子，被子拉過頭頂，不再說話了。

  鳳雲震見狀，焦急得很，不知道怎麽幫助她才好。

  他坐在床邊的地毯上，一動不動，就那樣癡癡看著她。

  暮川也沒管他。

  他將雪梨上麵的蓋子打開，一隻雪梨從裏麵被掏空了，然後銀耳、琵琶、冰糖、枸杞，還有一些梨肉，都放在雪梨的肚子裏燉的，看起來非常美味。

  他一點點喂著陳綰綰。

  陳綰綰很乖巧地吃著。

  陳綰綰聽不見他們說話，心裏有落寞的情緒在滋生。

  身上還是有些痛，不過在鎮痛棒的幫助下，都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尤其是小臉上，擦了洛天嬌給的藥膏，消腫特別快，清涼涼的已經不疼了。

  她最難受的還是耳朵裏太吵了，醫生給的幫助耳朵降噪的藥物根本不管用，她被吵的快要瘋了，睡也睡不著，難受得很。

  但是，她暫且努力壓下這些情緒，不表露出來。

  剛剛小棟在這裏哭了一個多小時，爺爺跟舅舅他們也才剛走，她明白現在家裏人都在替她擔心。

  雪梨吃完，暮川也陪在床邊，陪著陳綰綰看著投影幕上的電影。

  兩個女孩子的狀況都不好，兩個男人的情緒也不怎麽好，但是，他們卻始終堅定不移地陪伴在她們的身邊。

  電影放完，倪暮凡在被窩裏動了動，她忽然起身拿起浴袍往洗手間去：“我洗澡！”

  沒人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

  洗澡嘛，天黑了，洗澡睡覺，很正常。

  但是陳綰綰卻擔心極了，她想了想，還是在倪暮凡離開後，極小聲地說：“圈圈姐又洗澡去了。”

  她聽不見，但是能看出來倪暮凡是去做什麽。

  陳綰綰又道：“圈圈姐已經洗了第六遍了！她肩膀上有個牙印，倪夫人給我擦臉上傷口的時候，她也摳了一點，擦在她肩膀上，然後不一會兒就看一下，不一會兒再看一下，那個牙印咬的挺深，一時半會兒消不掉的，她就開始哭，就開始不停地洗澡。”

  她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又怕倪暮凡會聽見，所以隻能努力用氣聲說。

  暮川跟鳳雲震聽見，都更加擔心倪暮凡。

  鳳雲震握了握拳，忽而道：“我明天跟你們一起去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