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疏懷淡淡一笑：“是的。

  不過，我發現的時候，已經做好了。

  不帶過來，也確實可惜了。”

  多的，傅疏懷也沒再說。

  他萬萬不能告訴薑絲妤，榕音為了給川兒做一件虎皮大衣，在宮裏養了一隻懷孕的母虎，開春的時候，榕音已經下令殺了一隻幼虎，製成了大衣，可是對比川兒的照片，發現孩子長得太快了，大衣太小了，於是等著別的幼虎又長大了些，這才獵殺了第二隻。

  原本傅疏懷是不知道的。

  直到有一天，母虎瘋了，它眼睜睜看著侍衛一而再殺死了它的孩子，它撲上去把侍衛咬死了。

  宮裏死了人，還是被老虎咬死的，傅疏懷大驚失色，這才去查探，才發現在深宮他們都不常去的園子裏，榕音竟然讓人在這裏養了老虎，而養老虎的目的，僅僅是為了給川兒製一件溫暖的大衣。

  傅疏懷站在被鐵絲網圈禁的母虎，它齜牙咧嘴，發瘋發狂，但是它眼中也有淚水，有對人類的絕望與控訴。

  侍衛們紛紛端起槍支，想要擊斃它。

  傅疏懷卻責令手下將它跟它最後剩下的一隻孩子，一起放歸深山。

  那天晚上，榕音回來，質問傅疏懷為何放走了老虎。

  榕音氣惱道：“川兒眼看著就要長大了，三歲的身高，五歲的身高，都不一樣！我的孫子如果沒有虎皮過冬，像什麽話！”

  傅疏懷望著她，隻覺得從未認識過她。

  她是如此陌生，如此冷血，如此瘋魔！

  也就是從那天起，傅疏懷與榕音徹底分居了。

  得知女兒一家搬回B市定居的消息，傅疏懷想來看看，榕音也想來，她哭著求傅疏懷，傅疏懷也試著給倪嘉樹打電話，結果女兒態度堅決。

  傅疏懷並沒有責怪女兒。

  他很心疼女兒。

  準備禮物的時候，榕音非要把這件虎皮大衣送來，傅疏懷死活不肯要：“我不帶！”

  榕音哭著喊著跟他鬧。

  最後也不知怎的，她妥協了：“不帶就不帶，我在酒店住著，等你就是了。

  ”

  不久前的這一段段的記憶湧現在腦海中。

  傅疏懷給大家紛發禮物的時候也是自信滿滿，可是打開一個匣子，發現榕音不知何時調換了禮物，把這件虎皮大衣還是放進來，送了來的時候，傅疏懷的腦子轟的一聲炸開了。

  可他終究是沉得住氣的。

  大衣已經打開了，他隻能硬著頭皮，像是沒事發生一樣給小川川介紹著。

  他看著這件大衣，就想起那隻母虎悲傷絕望的眼睛。

  剛才女兒問他，是不是榕音做的大衣，傅疏懷想撒個謊，說這是生病死去的幼虎的皮做的，可是麵對自己的骨血，麵對自己虧欠多年、沒有盡過什麽父親的責任的骨血，他如何能撒謊？

  他隻能硬著頭皮點頭。

  他不知道親家會怎麽看待他。

  他不知道女兒女婿會怎麽看待他。

  估計他們都覺得，他是個冷血無情的人吧？

  傅疏懷緊抿著唇，並沒有替自己辯解，多年來，他已經習慣了承受。

  他沉默著，臉上出現愧然的神色。

  “疏懷兄，”倪子昕叫住他，聲色溫潤：“我們雖然沒有天天住在一個屋簷下，可我相信你不會做出這等荒誕的事情。你不必自責。”

  傅疏懷喉部酸澀，終究是化作苦笑：“多謝諒解。”

  後麵還有幾件禮物，都是各種孩子的玩具。

  因為李昊哲跟倪暮川同一天生日，很容易被記住，所以傅疏懷還給李昊哲準備了一份禮物：一把非常漂亮的，嵌著寶石的雙節棍。

  大家又聊了會兒。

  傅疏懷手機響了，是榕音打來的視頻電話。

  他掛斷。

  心中對於榕音出爾反爾、把虎皮混進禮物中的行為，感到非常羞憤。

  榕音又打了過來。

  傅疏懷再次掛斷，並且關掉了手機。

  大家沉默地看著他的動作，並不言語，心中卻已經達成了共識：傅疏懷也是個可憐人。

  孩子們的作息很規律，紛紛打起了嗬欠。

  薑絲妤帶著他們去午休。

  兩

  個孩子分別鑽進睡袋，哥哥睡左邊粉藍色的小床，妹妹睡右邊粉紅色的小床。

  薑絲妤給他們講故事。

  故事書剛拿出來，薑絲妤福臨心至，開始說：“在一片美麗的森林裏，住在幸福的老虎爸爸，老虎媽媽，有一天，他們生了可愛的老虎寶寶……”

  薑絲妤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盡可能將這個故事說的通俗易懂。

  最後，她道：“可人類為了一件漂亮的衣服，或者為了一筆高昂的傭金，就獵殺了這隻可愛的老虎寶寶……”

  圈圈哭著道：“不要！不要殺老虎寶寶！”

  倪暮川馬上坐起身，懂了：“所以，我不該穿那件虎皮大衣！外公也不該送我！我們應該拒絕！所有人都該拒絕虎皮做成的衣服！”

  薑絲妤欣慰地笑了：“嗯，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就是最好。

  不過，外公對於這件大衣可能有什麽不方便說的秘密，他未必就是想送你的。

  你也不要誤會外公，不要跟他生氣。”

  倪暮川懂：“我知道了。”

  孩子們很快睡著了。

  薑絲妤合上故事書，放在書架上。

  轉過身，就見倪嘉樹不知何時已經安靜地倚在門邊，正含笑凝視著她。

  她吃了一驚：“嚇人！”

  倪嘉樹牽住她的手，兩人輕輕從房間裏退了出來。

  他擁住她：“絲妤，我覺得我娶了個特別特別好的老婆。”

  薑絲妤感歎：“我特別慶幸，我們可以自己教育川川。”

  孩子本是一張白紙，看見虎皮衣服還覺得高興，覺得威風，可是他們不懂其中的道理。

  如果一直是榕音那樣的人教導，還不知道倪暮川長大之後會被毀成什麽模樣。

  倪嘉樹：“放心吧，我們的孩子，一定會一直一直跟在我們身邊，被我們愛護著，教育著，去長大。”

  雖然，倪嘉樹也查到了，榕音此番前來，還帶了一支50人的精銳小組。

  但他還不確定榕音會做什麽。

  他希望榕音隻是用來自保，而不是用來放在倪暮川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