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桃花源

  南風看了看周圍一雙雙瞪大了的眼睛，說道：“我怎麽知道！我就是覺得這事很奇怪，一個堂堂的刺史，難道腦子就這麽笨？隨隨便便闖到別人的封地抓人，還編出了一個立馬就能被識破的謊言？”

  石敢當覺得有道理，這陳柏秋的動機卻是奇怪，看來一切都隻能等呂麟醒了再說。

  同樣覺得想不通的還有回到光狼城的陳柏秋，他是想抓呂麟，可他不是瘋子，跑到石城主的府中去抓人，他這麽做的一切都是因為那遠在王都的哥哥下的命令。

  這一對遠在北方的新仇家，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個人：陳柏陽。石敢當望著漆黑的長夜，一種不安的情緒圍繞在了他的心頭。

  呂麟醒來之後，所說的話和另外兩個鏢頭說的無異，隻是他說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那個接鏢的人竟然就是陳柏秋！原來呂麟曾經在光狼城拜會國陳柏秋一次，認得此人的聲音，而且在山洞中他無意間聽到了有人叫了聲“陳大人”。

  事情在眾人眼中似乎變得明朗了，陳柏秋肯定以為呂麟將自己的秘密帶到了石城，所以前來試探石敢當是否見過呂麟，陳柏秋此人一向跋扈，顯然以為自己的哥哥是當朝宰相，而石敢當不過是個馬上要被削去爵位的人，他自然敢放肆一番。

  不過陳柏秋所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麽，而紫仙教是不是看中的就是這東西？誰也說不上個什麽所以然。

  寒冬過去了，何問安帶著馬隊又離開了石城，而馬邪則隨著慕尋風住在城主府中。

  馬邪在城主府中住的久了，就有些煩悶。這石城雖然也是北方重鎮，但說起來也不怎麽大，而且如今客商都去了北方，城中好不冷清。

  好不容易求得了師傅的同意，馬邪這一日帶著南風和阿福來到了城外的一處溪邊玩耍。這三個少年似乎許久都未這樣無拘無束的玩耍過，馬邪不斷的給南風和阿福講著他在山林中的事，怎麽和猴子打架，怎麽和狗熊比賽爬樹，怎麽和老鷹搶吃的。南風和阿福顯然沒聽過這麽多有意思的事情，尤其是南風，每當聽到馬邪被猴子撓、被蜜蜂蜇都笑的合不攏嘴，聽到馬邪被老虎追趕、被群狼圍攻又經常“啊”的叫一聲，好像他自己被老虎咬了一口。

  南風和阿福從小跟隨父母漂泊，父母又是練武的瘋子，她的生活就是在練武和照顧弟弟的枯燥中度過，自從遇見了馬邪，她才覺得原來這世界上有趣的事多著呢。

  馬邪又何嚐不是，他從小在山林裏長大，南風就是他除了師父外相處時間最長的人了，他很喜歡纏著南風說話，仿佛要把山林裏十六年的話全部說給南風一個人聽。

  天色已晚，阿福已經睡了，可馬邪和南風一點也不想回去。

  馬邪不斷的勸說南風拜慕尋風為師，這樣他們三個就可以一直追隨在師父身邊闖蕩江湖了。

  可南風依舊搖了搖頭，她明媚的眼眸看著馬邪說道：“你知道嗎？我父母就是因為習武走火入魔而死的，他們在我和阿福的麵前拿著兵器相互砍殺，還要我和阿福跟著他們廝殺。馬邪，不是我不想練武功，而是我和阿福，已經沒辦法練武了。”這樣的夜晚，南風終於對馬邪說出了自己的秘密。

  南風挽起了衣袖，她的胳膊上全是各種扭曲的傷口，密密麻麻，就像一群蛇一般。馬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問道：“這些傷是怎麽來的？”

  “我父母為了讓我從小習武，讓我的身體從小在各種藥水裏浸泡，又或者和他們用刀劍對打，如果稍有失誤，留下的就是這些。”南風望著天上的繁星說道：“幸好我的臉沒有受什麽傷，要不然你肯定不和我說話。”

  馬邪趕緊說道:"不會的，就算你是個大花臉，我也覺得你是最漂亮的。"

  南風禁不住被他逗笑了，而後又說道：“你看阿福每天笑嘻嘻的，你知道那是因為什麽嗎？”

  馬邪搖了搖頭。

  “那是因為阿福隻會笑了。”提到弟弟，南風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阿福感覺不到疼，也沒有其他的情緒，他隻會笑，無論我的父母怎麽傷害他，他也隻會笑。從生下來，他就在疼痛中長大，所以他隻能騙自己說被鞭打很舒服。微笑不能保護他，但能讓他騙過自己。我和阿福的心早已經被‘武’摧毀了，對於習武，我們隻有恐懼和憎惡。”說著南風又把阿福抱緊了一點。

  馬邪在山林中長大，可也知道即使是山裏的猴子，也不會這樣對自己的崽兒。他忍不住對南風說道：“放心，有我在

  ，誰也不會傷害你們了。”

  南風把腦袋靠在了馬邪的肩上，她的長發垂落在馬邪的手中。

  “從我第一天見到你時，我就知道你會永遠保護我的。”

  “我會的。”馬邪對著自己和南風說道。而後他又問道：“那你會一直跟著我和師傅嗎？你會一直給我做飯嗎？”

  南風想了想說道：“我想跟著你和師傅看看這個世界。不過我聽說有一個叫桃花源的地方，那裏隻有凡人和凡獸，沒有武者，沒有靈氣，更沒有屠龍士，在找到那裏之後，我想我會帶著阿福找到那裏住下來，在門前種上一顆桃樹，阿福最喜歡吃桃子了，我想到了那裏，阿福才會學會真心的笑出來吧。”

  馬邪很想告訴南風他想和南風永遠在一起，可是他又想到，難道自己也在那個“桃花源”裏住一輩子嗎？屠龍者的世界對於馬邪這樣立誌成為強者的人來說充滿了精彩和挑戰，可對於南風和阿福這樣的普通人來說，何嚐不是地獄呢？馬邪一時間難以抉擇。

  南風很聰明，她知道馬邪在想什麽，他從馬邪的身上離開，站在馬邪的麵前說道：“馬大俠，你一定要成為天下無雙的屠龍士啊！等你斬盡了這世間的惡龍，等你殺光了這世上的壞人，等你成為了天下第一的高手，你就來找我吧!那時候你肯定很累，也肯定很餓，我就做你最喜歡吃的糖醋裏脊，然後給你乘上滿滿的一碗米飯，等你吃飽喝足了，我還要給你嘴裏塞上兩個我自己種的桃子。然後……”

  “然後？”

  “然後我們就永遠在一起了。”

  星空之下，兩個少年四目相對，他們都期盼著這一天的到來。

  人世間多少的愛恨糾葛都是從年少時一句信口而來的承諾誕生出來的呢？

  馬邪和南風，還有早已熟睡的阿福，就這樣在星空下呆了整整一晚上。

  阿福做了一個夢，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沒有夢到父親那張扭曲而恐怖的臉，第一次沒有夢到母親手中的鋼刀，他夢到了一片桃花源，夢到了姐姐齊南風和馬邪，夢到了他在一桌子蜜桃前盡情的吃。

  阿福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