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73
作者:十世      更新:2020-05-05 19:10      字數:3561
  秋風纏最新章節

  73

  迦羅宇讓皇叔安心的法子,就是不動聲色。不論是白清瞳的‘逃營’,還是靖親王的私離屬地,都沒有追究。

  當白清瞳看著子荷大張旗鼓地去臨鎮購買了大批年貨回來時,眼珠子都瞪圓了。

  就算咱不用‘逃命’,可也不帶這麽囂張的吧。==

  迦羅遙不以為意:“這是你回來後咱們一家第一次團團圓圓地過個年,就算落魄點,可也不能太小氣了不是。”

  白清瞳擦了擦冷汗。可想到他的話,一陣心酸愧疚,便沒說什麽。

  迦羅遙這次有孕後極為嗜酸,隻恨現在寒冬臘月,又住在這偏遠的莊子裏。子荷去鎮上好不容易淘換了些冬梅果子和冰山楂,卻還不夠他饞嘴的。

  白清瞳看得心疼,若在京城或遙西,什麽好東西弄不到啊?可惜卻都回不去。

  迦羅遙此時身子重了,腰背時常酸痛,越發懶得動換。他倒安心,每日在屋裏抱抱女兒,和白清瞳說說話,看看書,好似三年前在京外別院安胎時一般。

  白清瞳見他如此安然,想到皇帝倒現在也沒什麽動靜,便每日陪他過著小日子,開開心心地過每一天。

  肖銳的那本日記他一直貼身收藏著,但被救回來時不知被誰收走了。

  這日他問起迦羅遙,迦羅遙看了他一眼,讓人將東西找了出來,遞給他道:“是不是這個?”

  白清瞳欣喜道:“是它是它。”

  迦羅遙道:“我看著眼熟,似是宮裏的東西。”

  “就是我從宮裏找到的。”白清瞳說著將皇帝罰他整理書庫的事說了。

  迦羅遙聽了不悅:“宮裏又不是沒人了,倒讓你做這個。”

  “嗬嗬,沒事。不然我還找不到這個。”

  迦羅遙盯著他,問道:“這上麵的文字你看得懂?”

  白清瞳微微一愣,不願對他撒謊,便點頭道:“嗯,看得懂。”

  迦羅遙沉默片刻,道:“這手劄是我□□太後的遺物,上麵的文字無人明白,據說是□□太後夢中所識,不曾流傳於世,你是如何懂的?”

  白清瞳沉思片刻,望著迦羅遙緩緩道:“如果我說我也在夢裏學過這種文字,你信嗎?”

  迦羅遙微微一笑:“你說的話,我為何不信?”

  白清瞳心頭一熱,斟酌片刻,過去在榻上與迦羅遙挨身而坐。

  “遙,你真信我?”

  迦羅遙知他有話說,挪了挪身,微笑道:“自是真信的。”

  白清瞳便看著他,道:“那我也不瞞你。當年自西涼落水後,被安大哥救起,我便不記得從前的事,反而腦子裏想起一些稀奇古怪的事。”

  “哦?”迦羅遙知道這說不定便關係到那個叫‘銳’的人,不由鄭重起來。

  “那些事不是這個世界的,倒是前世夢境一般。這種文字,我也是在那個世界學的。”白清瞳因腦海裏的記憶全部恢複,連幼時的一些小事也都想了起來,知道自己是真正重新投胎,再世為人。但說起前世的事,也不敢盡言,免得迦羅遙胡思亂想,便挑挑揀揀,隻說自己做夢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如何如何。

  迦羅遙聽了,漸漸沉思,待他說完,喃喃道:“倒好似黃粱一夢般。”

  “差不多吧。隻是看來,這黃粱一夢的不僅我一人。”白清瞳看著手中的手劄,不由感慨。

  “如此說來,我太皇祖母前世倒是你的兄長了?”

  白清瞳點了點頭。

  迦羅遙又仔細問了他手劄的內容,以及前世與肖銳的相處如何,心下信了幾分。

  白清瞳歎息道:“這件事玄之又玄,我現在也分不清楚究竟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想必銳也是如此。”

  當我還是孩童的時候,我渴望擁有一片藍天。

  當我長大成人,我渴望擁有一個世界。

  當我逐漸老去,我渴望一片寧靜。

  我曾來過這裏。

  我靜靜的離開。

  我深愛這裏的每一個人。

  上帝為我作證,

  我曾在這裏存在過。

  ……

  白清瞳自將心事對愛人坦白後,心下舒坦不少。迦羅遙也解開心事,與他更見親密。二人有時‘閨房夜話’,一人回憶太皇祖母樓清羽的生前故事,一人便聊聊前世與哥哥如何如何,感歎命運奇妙的同時,也是一番趣事。

  有時迦羅遙想起,打趣道:“若是太皇祖母還活著,清瞳少不得喚他一聲奶奶。”

  白清瞳臉黑,鬱悶道:“平白矮了兩輩,你怎不說你該喚我叔爺爺呢?”

  兩人互相調侃。不過想起樓清羽早已逝去多年,白清瞳心下終究遺憾難過:“遙,待哪日咱們真正逍遙了,與我一起去太陵看看。無論是皇祖母,還是哥哥,都要祭拜一下。”

  迦羅遙知他前世對‘銳’有難言的情懷,卻絕口不提,見他傷懷,便拍拍他的手,柔聲道:“這個自然。你若是難過,不如我們在西房擺個祠堂,上香祭奠一下如何?”

  白清瞳笑了:“那就不用了。你知道我最是不耐這些虛禮的。今生既有親生父母在,前世的事咱們心裏知道就行了。”

  因在鄉下過年,又要避諱著那些人和事,迦羅遙也不欲張揚,與白清瞳一起在通榻上守歲,伴著夢兒,和樂融融。

  夢兒雖然下午被大人逼得睡了兩三個時辰,但過了子時還是熬不住了,困倦地被奶娘抱下去。

  迦羅遙原想守歲不過小意思,卻忘了自己的身子,到了後半夜也受不住了。白清瞳見他昏昏欲睡,卻動來動去不踏實,問道:“怎麽了?這榻上不好睡?”

  迦羅遙“嗯”了一聲,道:“有些腰酸,沉得讓人難受!”

  白清瞳聽了有些慌:“那怎麽辦?我幫你揉揉。”

  迦羅遙笑道:“你也快歇吧,不礙事。上次懷夢兒時也是這般,熬過這幾個月就好了。”

  白清瞳知道他下身殘疾,腰背負累比一般人重得多,不由心疼道:“沒想到要遭這麽大的罪。”

  迦羅遙失笑:“又不是頭一遭了。”說著拽過他在身畔躺下,按著他的手覆在自己腹上:“摸摸,剛才它動了。”

  白清瞳耐心地摟著他,等了半晌卻沒動靜,不由失望道:“沒感覺。”

  迦羅遙笑道:“許是睡了。你說……這次是男孩還是雙兒?”

  “都好。”白清瞳隨即想到:“怎麽不說是女兒呢?”

  “我們已經有夢兒了呢。”迦羅遙低聲道:“希望是男孩,將來也好繼承你我的基業。”

  白清瞳並無重男輕女的想法,隻是忽然想到迦羅遙原本要帶他回遙西去,但後來卻在這莊子裏留了下來,莫非是為了孩子的緣故?

  “你留這不肯走,是為了給孩子搏個名份?”

  迦羅遙此時側躺著累了,便挪了挪身,倒在白清瞳懷裏,輕歎口氣道:“你說的對,不僅為了孩子們,也是為了你。那日你說你若是他堂堂正正的‘嬸母’,他何至於如此為難你?我想過了,此事是我一開始沒有安排妥當。如今借著這個機會,給你搏個名份,從此也安泰了。”

  白清瞳皺眉:“哪裏那麽容易。”

  迦羅遙淡淡一笑:“總要試試。你放心,宇兒的性格我最了解,我有把握。”說完困倦地打了個哈欠。

  白清瞳趕緊攏了攏被子,心疼道:“別守歲了,趕緊睡吧。”

  迦羅遙模模糊糊地嘟囔了一句,腦袋一歪,已經睡著了。

  白清瞳見了他這迷糊酣睡的樣子,真是少見,不由一笑。

  過了新年,天氣開始漸漸轉暖,但山裏還是很冷。

  白清瞳清晨時喜歡在院子裏做些運動。迦羅遙因為當初生夢兒時險些難產,擔心自己殘疾,這次仍不利生產,便也隨他在院子裏動動。

  他每日帶上腿部鐵套,撐著鐵拐,由白清瞳扶著‘走動’一會兒。不過過了年才沒幾日,迦羅遙雙腿浮腫,那腿套再套不上了,不由發愁。

  白清瞳從卓淩風和子荷那裏曾聽說過他當年生夢兒的凶險,也知道他因此雙腿複原希望渺茫,心下又是疼惜又是擔心。

  上次在京郊別院,好歹有個溫泉池,迦羅遙每日泡泡,在水裏遊一遊,總能鍛煉一下。現在這荒郊野外,他們又不能聲張,可如何是好?

  他靈機一動,想起一個辦法,讓人在院子裏做了個半身高的雙杠。

  迦羅遙臂力驚人,撐著雙杠‘走動’卻不是問題。他此時已經六個多月身子,肚子比懷夢兒時似是大了些,冬天又穿得厚重,整個人圓滾滾的。但從輪椅上起來,撐在雙杠上,雙腿卻細瘦得不成比例。

  王禦醫因年紀老邁,兩年前便已辭去禦醫職務回了老家養老。卓淩風雖然醫術高明,但主要是內科與雙科。王禦醫留下的老方子和按摩方法迦羅遙還在延續使用,卻隻是為了保持雙腿不致萎縮得太厲害,

  白清瞳早已發現他雙腿情況不如當年,心下難過,卻不曾在他麵前流露過,每日陪著他撐著雙杠走走。

  莊子後院,有排陰暗隱蔽的柴房,周圍一直有暗衛隱隱看守。

  子荷這日過去,見那人手上腳上都纏著鐵鏈,綁在床頭縮成一團。

  他歎了口氣:“子墨,還是什麽都不願說嗎?”

  子墨蓬頭亂發,麵容枯瘦。他武功已廢,前一陣受傷高燒,差點沒了命。還是子荷央求了王爺,將他從冰寒的地窖挪到了柴房。

  他聞言呆滯地看了子荷一眼,卻搖了搖頭,閉口不語。

  子荷苦口婆心道:“子墨,王爺饒得了你一次,饒不了你兩次。那日林子裏襲擊公子的事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有何隱情?王爺待咱們情分不薄,你隻要說出來,王爺定會為你做主。”

  子墨眼圈一紅,縮了身子,將頭埋入雙膝。

  子荷見他還是固執不語,終於也有些惱怒。不再理他,轉身離開,卻沒有看到身後之人望著他的背影默默流下兩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