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0
作者:十世      更新:2020-05-05 19:10      字數:2828
  秋風纏最新章節

  40

  之後這段時間,白清瞳就留在迦羅遙這裏安心養傷。迦羅遙也不著急回京,每日陪著他輕鬆度日。

  不過白清瞳卻有些行為古怪起來。大概因為要做爸爸了,整日神經兮兮,忐忑不安的。

  比如這天迦羅遙在院子裏曬太陽,悠閑地看書品茗,白清瞳就坐在一旁盯著他的肚子,眼睛都不帶眨的。縱使迦羅遙這般氣定神閑之人,也架不住這樣長久地被人盯著,終於忍不住放下書道:“看夠了沒有?”

  白清瞳回過神來,傻笑了一下,歪歪頭道:“遙,你說我能做一個好父親嗎?”

  迦羅遙不動聲色道:“為什麽這麽說?”

  “我從沒想過自己會做父親呢。有點緊張。”白清瞳坦白道。

  迦羅遙輕笑道:“沒關係。你做不好還有我呢。”

  白清瞳嘿嘿一笑,壞道:“你分明是母親嘛。”

  迦羅遙淡淡掃了他一眼。

  白清瞳一哆嗦,忙道:“好好,你也是父親好了。”說著又不服氣地小聲嘀咕:“哪有孩子有兩個父親的。”

  迦羅遙也不理他,重新拾起書道:“不許再盯著我看了。再看就罰你默書。”

  白清瞳吐吐舌,道:“遙,你什麽時候回京?”

  “等東西到了就走。”

  迦羅遙並非專門為了陪他才留在敬州,還有另一事要辦。他派了一支黑騎千裏潛入北夷人的腹地,去他們的聖山摘取即將成熟的千年冰蓮。

  據說這冰蓮有起死回生、恢複青春之效,每五十年才成熟一次,北夷人視為無價之寶。當年大齊立國,北夷人俯首稱臣,曾進貢過一隻,藥效驚人。

  如今北夷叛逆之心日重,與大齊關係緊張,自然不能指望他們再進貢了。

  迦羅遙本想徹底打敗北夷的進犯之後逼他們進獻,但太皇太後病體日重,已經等不得了。

  白清瞳自然知道他等的東西是什麽,也知他為的是誰。白清瞳雖然從未接觸過後宮和朝堂的那些事,但卻出乎意料的敏銳,對一些事情的見解把握十分準確。

  他感覺得出迦羅遙與太皇太後實際上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般母慈子孝,但至少現在迦羅遙的行為在對天下說,他是十分孝順的,對太皇太後感情深厚。

  不過往往事與願違。迦羅遙雖然讓一隊黑騎千裏奔襲去偷取千年冰蓮,但太皇太後到底沒有等到。

  就在黑騎取得冰蓮,抵達敬州的前三天,京城太皇太後薨逝的急報到了。

  “即刻回京。”迦羅遙麵無表情地道。

  白清瞳送他出了敬州,又陪著走了好幾裏,終於到了不能再送地地步。

  “遙,你……不要太難過,保重身體!”

  迦羅遙握了握他的手,道:“知道了。你傷還沒全好,回吧。”

  白清瞳戀戀不舍地跳下馬車,躍上子墨幫他準備地馬,看著迦羅遙的車隊漸漸遠離。

  子墨道:“清瞳,咱們回吧。王爺不會有事的。”

  白清瞳摸摸胸口,眉宇微蹙:“子墨,不知為何,我心裏總有些不安。”

  “你是因為王爺……那什麽,擔心吧?”

  白清瞳搖了搖頭,道:“我也說不清。”忽然想起什麽,突然大叫一聲:“哎呀!糟糕!”

  子墨被他嚇了一跳:“怎麽了?”

  白清瞳拍著額頭,懊惱地道:“我忘記和他討論孩子的名字的事了。”

  子墨虛驚一場,忍不住瞪他一眼:“還不知道是小世子還是小郡主,著什麽急。”

  “哼。你不理解。”

  子墨涼涼地道:“我是不理解。不過你的傷也快好了,還是趕緊想想返回軍營後的事吧,那位趙公子還等著‘報恩’呢。”

  白清瞳臉色登時垮了下來。

  迦羅遙讓眾人一路快馬加鞭,隻用了半個月便返回了京城。

  太皇太後還沒有下葬,就是為了等他回來發喪。

  迦羅遙王府也未回,直接進了宮。他此時五個多月的身孕,肚子已經凸現。但他身材清瘦,且坐在輪椅中長毯覆蓋,從外看並不著痕跡。

  小皇帝迦羅宇按照祖製穿著玄色龍袍,看上去肅穆威嚴,好似年長了幾歲。他雙眼紅紅地看著迦羅遙,哽咽道:“皇叔,皇祖母……”

  迦羅遙輕聲道:“陛下,臣能去看看嗎?”

  小皇帝點點頭,啞聲道:“朕一直未讓發喪,就是為了等皇叔回來。皇祖母臨去時對您念念不忘,一直喚著您的名字……都怪朕。若不是朕讓皇叔去了邊關,也不會見不到皇祖母最後一麵。”

  迦羅遙沉默未語。

  靈堂裏白色,肅穆,淒涼。

  大齊的祖製十分奇怪,靈堂是白色的,但皇族的孝服卻是黑色的。想必因為白色主西,肅殺,不合哀婉之氣吧。

  今日正是太皇太後三七之日,迦羅遙進了靈堂,皇太後與後宮幾名太妃正在祭奠,看見他紛紛起身。

  迦羅遙行禮道:“臣見過太後。”

  皇太後神色倦態,哀泣道:“攝政王回來就好。母後臨去時一直念著您。”

  迦羅遙雖沒有心情與眾人寒暄,但這些女子都是他的皇嫂,少不得一一打過招呼。好在皇太後識禮,祭奠過後便帶著眾太妃離去了。

  迦羅遙望著那口碩大的棺槨,眸中浮出一抹哀色。他揮揮手,讓那些跪著的宮女宮侍都退下,自己慢慢轉動輪椅,沿著棺槨來到靈前。

  靈堂正前方掛了一張畫像,是太皇太後年輕時的。那時她還隻是賢妃,笑容溫婉,青春明媚,但細細地看去,眼角似乎已經隱上淡淡地哀愁。

  迦羅遙默默看了片刻,扶著輪椅慢慢跪到靈前,緩緩叩了三個頭。

  不知哪裏來得一陣清風,卷起棺槨上繡著經文的冥被。

  迦羅遙感覺一陣寒意,愣愣地望著畫像發呆。

  他記得他生母王皇後也有一張類似的畫像,姿容更盛賢妃,氣度雍容,鳳儀天下。他父皇十分珍惜,日日掛在書房裏。後來父皇駕崩,那張畫便一起隨葬了。

  日子久了,迦羅遙已記不清畫像上的麵容。但現在看著太皇太後年輕時的這張畫,再想著棺槨裏躺著的那枯瘦蒼老的軀體,心裏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父皇八歲那年第一次遇到他母後,便為了她立下男雙的誓言。此後即便登基為帝,仍對王皇後愛戀至深。但可惜王皇後身體孱弱,大婚之後遲遲未育,以致迦羅遙這位嫡子誕生時前麵已有兩位兄長。

  迦羅遙有時慶幸母後去世得早,見不到自己這般殘缺的模樣。但有時又想,若是母後沒有去世,自己又怎會是這般模樣?

  賢貴妃,這位太皇太後,對自己究竟有多少真心的疼愛?又有多少殘酷的嫉恨?

  迦羅遙在靈前胡思亂想,忽然腹中一動,回過神來。他拉過身旁的輪椅,慢慢撐起身子挪了回去。隻是跪得久了,身體都有些僵硬。

  把長毯蓋好,遮住小腹與殘腿。迦羅遙摸了摸肚子,忽然有些理解太皇太後了。

  不論她對自己怎樣疼愛,畢竟比不過十月懷胎生下的親生骨肉啊。

  要怨,隻能怨自己的生母王皇後去世太早,留下年幼的獨子孤身一人,掙紮於這後宮之中。

  迦羅遙垂下眼簾,望著自己的腹部,暗暗發誓,無論如何,都要保自己的孩子周全。

  他推著輪椅緩緩出了靈堂,子荷和一幹宮人等得腿都僵了。見他出來,忙上前扶住輪椅,推著他行進。

  “王爺,您現在要去哪?”

  迦羅遙閉上眼,有些疲倦地道:“出宮,回府。”

  “是。”

  靈堂設在太皇廟,在皇宮的西後方,位置偏僻,庭院稀疏。

  迦羅遙因為坐著輪椅,不方便過台階與門檻,所以子荷推著他從後花園穿過,身後跟著幾個宮人。

  忽然一陣疾風從假山後麵撲麵而來,那些宮人未及呼喊,已血濺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