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變黑，又要到了晚飯的時間，沒胃口的宋世玲最終拒絕了院長的邀請，她想直接倒頭睡去，也不願等吳宇到底有沒有回複自己，相信會回就足夠，有時避免多想做其他的也是件好事，能夠放鬆自己，少給自身增加壓力。

  電腦依舊亮屏，黑暗的小臥室裏散發出冰冷的光亮，不知自己睜著眼睛看了天花板多久，她睡著了，沒有再聽到樓下發出的任何笑聲拍手聲，也沒有聽到她的外婆在房外左右徘徊，嘴裏一直喊著自己的名字，語氣裏滿滿的擔憂甚至快要委屈得哭出來了。院長有安撫外婆讓她別傷心，可不管怎麽說，老人家死活都不肯聽，隻想現在就能見到宋世玲，老人似乎認出了世玲，又看起來還處在迷茫不熟悉的狀態裏，似真似假就連蕭院長也看不出外婆是否清醒，兩人站在宋世玲所在的房間門口，透過底下的門縫看見裏麵有絲微微的亮光，但那並不是燈光照出的，外婆依舊輕輕捶房門，可女孩酣睡太深，絲毫沒有反應。

  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起床上了個廁所的宋世玲準備再鑽回暖和的被子裏睡個回籠覺，豈料，"咳"忽地傳來一聲咳嗽，嚇得宋世玲毫無睡意，渾身一哆嗦，雙手本能地捂著此刻瘋狂亂跳的胸口，緩了緩神，朝著聲音的出處緩緩轉過身小心瞄去，對方好像知道宋世玲正在凝視著自己，她穿著鞋碼偏大的棉絨拖鞋在地麵發出嗒嗒聲，慢慢走到門邊，伸手放在開燈的按鈕上，"啪嗒"一聲，燈的開關被人按下，宋世玲下意識捂住眼睛，一下子接受光明的到來眼睛還有些不舒服，不大的屋子瞬間通明，被橘黃色的燈光籠罩。

  "你哪位？"略帶沙啞的聲音，宋世玲依然沒法很快睜開眼。

  "噓。"外婆弓著背慢慢走近宋世玲，食指輕觸著嘴唇，做出噤聲的手勢。

  慢慢適應燈光，慢慢放下手睜開眼睛，宋世玲看看來者，霎時眉頭輕擰著，外婆怎麽會來到自己的房間裏，扭頭看向鬧鍾停留的時間，又一臉不可思議地轉過頭來看看外婆，身穿單薄的睡衣，滿臉愁容看著自個。

  "外婆，你怎麽"

  "世玲不要離開外婆好不好？"老人家打斷她的話，從身後拿出她小時候常守護的玩偶，一隻小白兔，那也是吳紹陽送給她的小禮物，現今被外婆抱在懷裏視作珍寶一般無比愛惜，宋世玲蒙了，在做出最後抉擇的一刻，外婆的出現，祈求不要離開的瞬間，女孩不敢肯定外婆是不是清醒著，隻是見老人家飽含淚水，嘴角微微抽著一直壓抑心中的痛楚不敢放聲大哭。

  窗戶還敞開著忘了關，電腦沒有關閉依舊處於待機模式，宋世玲趕忙把窗戶合上，扶著外婆慢慢走到床邊兩人同時坐下，望著老人又多了幾根白發，宋世玲沒忍住一邊哭著一邊為外婆整理剛睡醒淩亂的頭發，不言。

  外婆把小白兔還給宋世玲，像是物歸原主一樣，"你的小寶貝我保護了十多年，現在該還給你了。"

  宋世玲眼淚大顆大顆從眼眶裏掉出，慢慢接過之後隨之抱住外婆，這回她不再懵懂，她更加確定，外婆清醒了，在準備作出最後的抉擇裏讓她心軟的回頭，讓她又開始猶豫不決。

  紹陽，我該怎麽辦。那一秒，明明決定要離開養老院去往男人身邊的宋世玲再一次止步，又再次躊躇，唯一想見吳紹陽的希望之光瞬間破滅，握著手機的手垂下，宋世玲偏頭看向窗外望著漸亮的天空，內心湧上的失落沒有消失反倒愈發嚴重。

  感覺你我的笑聲成為海中的浪花，接踵不停，再次相別活在極夜裏難以再見光明。我以為最後的抉擇能讓我找到最初的快樂，以為能狠下心撒手不管，但親愛的外婆卻離不開自己的照顧，她在講其他話題的同時也不會離開那句"不要走"，老人的希望成為了我最終決定的難題，紹陽，我很想你卻又不得不收回在心裏做出的決定，像波濤一樣洶湧不停，衝擊我的所有，令自己瞬間心態爆炸。

  仿佛美好的續集愛情故事要真正上演悲傷故事了，不知為何我總有這樣不安的預感，關於你的記憶，你的笑容，好像最終的最終都要成為我保留的記憶，除了這些，我好像什麽都沒有了。我流下了淚，這一次的決心實在讓人痛苦，用力地敲打自己的胸口，如果這樣僵持一直緊握著，明知道那是微風，卻又忍不住像將它誤認為就是你的到來。

  紹陽，夜晚的離開準備要迎接黎明，那便是我最終要做出選擇的時候，以為昏昏欲睡過去能減少憂愁，但想的過分天真，好似自己隻懂得回避卻不敢像你一樣迎難而上，意識很清醒，與離開你的時候每一天過的一樣，難以入睡，腦海裏隻有你和外婆的麵孔一直在不斷替換，隻要想著你與外婆，原來一天竟如此的短。

  手機正麵被癱在被子上，鎖屏壁紙是她與吳宇的合照剛巧被外婆注意到。坐在床沿的外婆忍不住挪過來想要湊近看看，隨之露出嘿嘿的傻笑聲，老人家沒等到女孩的回答，注意力反倒被吳宇的俊顏吸引，宋世玲聽見外婆出聲，轉過頭看了看，外婆正抱著手機觀賞壁紙，偶爾抬頭看看自己，又指指手機裏站在自己身旁的男人，很是好奇。

  差點忘了，她要給外婆介紹紹陽，也忘了郵件裏跟男人說她想給他介紹自己的外婆。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沒有給她喘息的餘地，一股腦地忙著隻解決離開或留下的問題，最重要的正事就這樣被一推再推，宋世玲握住外婆的手，平和講道:"外婆，他是世玲的男朋友。叫，紹陽。"

  老人兩眼放光，用另一隻手摩挲女孩的臉龐，終於露出欣慰的笑容，"長大了，我的世玲。"

  不知兩人相視了多久，宋世玲再次窩進被子裏熟睡，這一回籠覺，她睡得很沉，隻是身旁沒有外婆的身影，或者說一直沒有人出現過她的房間。

  突然，宋世玲猛地坐立在床上，額頭上浮著一層虛汗，再看看身側外婆已不見蹤影，再看看自己的懷中，也沒有小時候特別珍愛的小白兔，仿佛方才身在夢中卻又很現實，仿佛自己麵臨真實的事情一樣，那一秒，宋世玲不敢再相信自己的直覺。

  冬日的清晨美好幹淨，初雪降臨，地麵猶如裹上一條潔淨的毯子，讓二樓屋內站在窗邊觀賞的人忍不住驚歎連連。難忘的初雪來臨，她曾記得自己給他的承諾，今年的一場雪來得有些晚了，雖然遲到了，但沒有缺席這個冬季，又再給這座城增添最美的景色。是時候該決定最後的選擇了，披上一件厚外套，宋世玲握住門把手的刹那不由地深呼吸，蕭院長坐在飯廳等著宋世玲下樓吃飯，外婆睡在專屬的房間裏閉著眼，麵容平和安詳像在夢境裏和小時候的世玲一同玩耍，還有從天國回來的女兒，三人一同在曾經的家裏邊吃著美食，邊講著當年常說的笑話。

  約定的時間內，宋世玲準時出現在飯廳內，兩人僵持許久沒有說話，蕭院長目光直視對麵的女孩，她在等待孩子的結果，世玲心裏實在過意不去，便打算詢問外婆目前狀態怎麽樣？她想確認在迎接黎明之際，外婆到底有否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裏，這很重要，也是她做決定的關鍵。

  院長還沒開口，外婆便從房裏鬧著要喝水，語氣沒有今大清早那麽清楚。宋世玲趕忙為外婆倒水走進老人的房間裏，蕭院長隨後跟上步伐，兩人隻見老人一臉癡癡呆呆的樣子，好像一切又回到原點，什麽也沒有改善。

  是夢吧，外婆根本沒有偷偷潛入她的房間裏，是幻覺吧，老人家根本沒有理智過，完全沒有把孩子認出來。

  兩人看著外婆癡迷的狀態，同時歎了口遺憾可惜的氣息，照顧外婆的員工開始上班，院長跟員工說了幾句話後便領世玲再次回到飯廳坐下。

  蕭院長說:"孩子，說說你的選擇吧。"

  宋世玲抿著嘴，用力地點了點頭，清了清嗓子，"對不起院長，這段時間裏給您添麻煩了，還請見諒。這段時間以來，我在這裏過得很快樂，是真正的快樂釋放了壓抑已久的天性，的確，因為我的不辭而別讓小吳一直在找我，是我的不好隻顧當下卻不在乎後果有多少人在焦急有多少人在傷心，是我的糾結誤了許多人要做的大事，我知道不可能所有人都要圍著自己轉，是我任性了。"一段獨白裏講出了她真確暗藏的心聲，婦人理解也很心疼麵前的女孩，怪自己繁忙沒有多和世玲聊聊心裏話，現在的對坐深談也是一段時間裏的第三次，畢竟人的想法都會隨著時間變化，不可能一成不變，尤其對於宋世玲如此容易想太多，容易自責的孩子，溝通與陪伴非常少不了。

  "所以院長我還是決定。"

  同一時間，養老院鐵門被人緩緩打開，一輛黑色轎車駛入穩穩停下，車上下來一個穿著黑色長款呢子大衣的男人，他緊抿著唇，眸子裏沒有半分神采，抬頭望了眼養老院的名字，又看看緊閉大門的屋內，隨之邁開大步向前走，抬起手輕輕地敲門。

  "院長我還是決定要。"接二連三的敲門聲打斷了宋世玲的鄭重回答，兩人一臉疑惑地望向大門，這個時候會是誰？最近可沒有什麽貴賓或是不速之客，蕭院長正打算起身去開門，作為老小的宋世玲則是先比婦人先離開座位，示意院長坐下等候，自己先行前去瞧瞧究竟。

  "您好，哪一位？"宋世玲打開門，與麵前比自己高出個頭的男人一秒對視，她雙手情不自禁地緊攥成拳，微微仰頭凝望著逆光的身影，下一秒，女孩莫名地眼角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