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爺爺，爸爸來見你，是想跟你道謝的。”小溪站在臥房門前，輕聲開口。

  陳家豪見了小溪一眼，“你怎麽過來了？”

  “我想你呀！”小溪走到床邊，輕聲笑道：“陳爺爺，爸爸知道你很喜歡奶奶，對奶奶也很好，所以才來跟你道謝的。”

  說完之後，小溪抱歉地朝陸慕川吐了吐舌頭，“對不起老爸，偶然一次，我不小心聽你和媽媽說話了。”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沒什麽好謝的。”陳家豪絲毫沒有動容。

  小溪眨了眨眼睛，“可這很讓人感動啊！陳爺爺對我奶奶這麽好，我們一家人都應該謝謝您的，爸爸隻是給您喂藥而已，這遠遠不夠的。”

  “你這個小娃娃，倒是做起大人的主來了。”陳家豪輕聲笑了笑，幹枯的手，輕輕握起了小溪，“現在，你終於也有自己的家了。”

  “多虧了陳爺爺，不是嗎？”小溪眼角濕潤，他看見自己敬愛的老爺爺，頓時老了許多，心裏酸澀。

  “不，是你自己有福氣。”

  陳家豪的目光，不由自主陷入小溪的雙眸裏，“我給你的股份，為什麽不要？”

  “因為那是陳爺爺的東西，我不能要。”小溪抿了抿唇角，說道。

  陳家豪目光微微黯下，“你必須要，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要給誰，陳爺爺孑然一身，你要了，陳爺爺才能安心。”

  這兩天，他回望了自己的一生。

  他最為驕傲的，便是他從未變過的愛，除此之外，就是他所積累的財富了。

  “這些東西，我隻想給你。”

  陳家豪的聲音微弱起來，手攀上小溪的眼角，“我一直不提，你的眼睛，可真像極了你的祖母。”

  “陳爺爺因為這個，才對我好的嗎？”小溪問。

  “對，看見這雙眼睛，我就情不自禁想對你好，我生後的東西，你就代替你祖母，收下好不好？”陳家豪奄奄一息。

  小溪眼淚湧出了眼角，“可是陳爺爺，你還活得好好的......”

  “我很快就死了。”陳

  家豪望向陸慕川，眼角透著哀求，“你如果真想謝謝我，別讓我帶著遺憾走，拜托了。”

  陸慕川一直立於床邊，神色複雜，可見陳家豪三言兩語的坦白，繃緊的眼角緩緩鬆懈下來，“小溪，你陳爺爺時間不多了，好好陪他。”

  “不管什麽，盡量答應。”

  說完，陸慕川隻身走出了房間。

  過了不久，裏麵傳來小溪嗚咽聲。

  陳家豪還是死了，藥和治療對他來說，果然是無用的。

  “爸爸，陳爺爺說要葬在奶奶不遠不近的地方，他不想打擾到奶奶，但也不想離奶奶太遠。”

  小溪哭腫了眼睛，卻不忘陳家豪的叮囑。

  “好，就按他說的辦。”陸慕川低聲道。

  小溪沉吟一會，又開口，“陳爺爺的喪事，能不能晚一點再辦？”

  “晚一點？”陸慕川眼角透著疑光。

  “我在爺爺床上翻到了這個。”小溪遞上一本書，“上麵塗塗畫畫的，我也看不懂，但最後一行字我認得，陳爺爺好像猜到了自己什麽時候會去世，所以才在上麵標注，要給自己安排下葬時間。”

  陸慕川接過，特地留意了一兩眼，“命理書。”

  “爸爸，什麽是命理書。”小溪踮起腳，忍不住問。

  陸慕川沒顧得上小溪的疑惑，瞥見書裏夾著一張紙，上麵寫著兩個生辰八字。

  “這是老爺的，這個...應該是欣蘭小姐的。”老傭人看了一眼，說道。

  陸慕川目光微凝，隨後又淡淡化開。

  這本命理書，還標注著一些傳統的前世今生信仰，陳家豪算好了下葬時間，他認為等到那個時間下葬，下輩子能再遇見上官欣蘭。

  真是看不出來，他也不想信仰鬼神之說的人，卻為了心愛之人，不得不信。

  “爸爸，剛才的傭人奶奶說，陳爺爺經常研究這個，想下輩子和奶奶繼續見麵，這是真的嗎？這上麵的東西，準不準啊？”小溪好奇地問。

  他在幼稚園學東學西，但接觸玄學，這還是第一次。

  “你相信嗎

  ？”陸慕川問。

  小溪撇了撇嘴角，“我也知道，但我希望這是假的，我希望陳爺爺能有下輩子，但不希望陳爺爺再遇見奶奶了，不然就太辛苦了，他不是又孤孤單單一輩子？”

  “那你覺得，葬禮還是按時操辦比較好？”陸慕川問。

  小溪深思一會，又搖搖頭，“唔，還是不要了，尊重陳爺爺自己的意思吧。”

  不管什麽路，還是自己選擇的最好。

  就算後悔了，也會含笑而終。

  “爸爸，陳爺爺讓我別哭，他說...他這輩子很值得。”

  小溪不太明白陳家豪的話，但陳家豪臨死前的釋懷，讓小溪不再那麽難受。

  “值得就好。”

  陸慕川頷首，他看了小溪懵懂的小臉一眼。

  其實，他並沒有比小溪強到哪裏去，陳家豪所謂的“值得”，在他眼裏，倒並不是十分值得。

  如果換作是他，肯定不會要這樣的人生，因為他不可能看著心愛的女人，心心念念著別人，雖然不會同陸琰華那般卑劣，但他也不會笑著祝福。

  哪怕到了最後一步的報複，他也不會像陳家豪那般，做一半放一半，不夠徹底，不夠打擊，甚至還沒和他正麵交鋒，就放棄了抨擊陸氏的大好機會。

  一切，僅僅是因為，看到了一雙，與母親一模一樣的眼睛。

  一雙眼睛，究竟能化解多少仇恨？

  同樣的事情，如果放在他和鍾愛身上，不要說化解，連輕易放手，他可能也做不到。

  也許，他的基因裏麵，就帶著卑劣的基因，好在鍾愛和他兩情相悅，倒成了他的救贖。

  上官家。

  鍾愛見了合作方，因為有陸慕川的提點，事情進展十分順利。

  到了家裏，心情頗好，和抱著蛋糕的小意，一起吃了起來。

  “媽媽，你現在是總裁了，要穩重一點。”軒軒好心說道。

  鍾愛撇了撇嘴，“我偶爾快樂一下嘛。”

  軒軒真是越來越像老夫子了——

  不過，偶爾也有可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