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僅僅因為世俗？

  不會，她既然可以不理世俗和陸老爺子在一起，為什麽不敢生下孩子？

  所謂的不想拖累孩子，是不是太欠理由了？

  畢竟她聽宮管家說過，這位姑媽並不是世俗的人，她尚且不會在意別人的眼光，更何況是她的孩子？

  “少奶奶，您在想什麽？怎麽還不回家？軒軒小意…還有少爺，恐怕都在等著您呢。”老管家見鍾愛若有所思，上前說道。

  鍾愛轉過臉，忍不住問：“宮管家，剛才她說的話是真的嗎？我姑媽真的有做引產的打算？”

  “沒錯。”老管家道，接著又頓了頓，“不過少奶奶，這是多年前的事情了，經不起再提了。”

  “不。”鍾愛麵色微寒，搖了搖頭說道：“如果慕川知道的話，一定會很難過的。”

  “少爺懂得排解。”管家低聲道。

  鍾愛聽了以後，既覺得有道理，又認為荒謬。

  陸慕川在很多方麵的確稱得上神人，但是神人也是有母親的，沒有人不想得到母親的愛。

  如果知道母親留下自己不過是迫不得已，沒有人會好受。

  “不管當年姑媽究竟為了什麽，陸佳沅一定會以此做文章的。”鍾愛低聲道。

  老管家搖了搖頭，“不會的，老太爺不會允許的。”

  老管家口中，鍾愛難以問出任何事情。

  離開的路上，鍾愛一直想著老管家最後說的話。

  “今後，如果少爺想深究自己的身世，您千萬要阻止，不然的話，隻會讓他更難過，這是老太爺的意思，也是老太爺拜托您的事情。”

  ......

  離開陸家。

  鍾愛想不明白，為什麽不讓陸慕川深究自己的身世。

  他是陸老爺子和上官欣蘭的孩子，這難道不是早已確定的事實嗎？

  難道還有更深一層？

  “少奶奶，要直接回別墅嗎？”司機問。

  鍾愛思付了一會，“不，去醫院。”

  她想去看看秦時安。

  她怎麽也沒想到，陸容川居然將自己的眼角膜給秦時安了

  ？

  他說要為時安的眼睛負責，鍾愛原本還不信...

  醫院。

  “抱歉鍾小姐，時安不見任何人。”劉代理站在門口，手裏還提著秦時安的清淡小粥，“自從手術後，時安知道眼角膜原本是陸容川的，他就這樣了。”

  “那他在裏麵做什麽？又是自己和自己下棋？”鍾愛問。

  劉代理點了點頭，“是，還有兩天，就是決賽了，時安要做準備。”

  “可他這個狀態，怎麽做準備？你讓我進去見見他，我好久沒見他了。”鍾愛懇求道。

  劉代理一時很為難。

  這時門被打開，“小愛來了？”

  秦時安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時安，你怎麽下床了？醫生不是說你要靜養適應嗎？”劉代理道。

  秦時安笑了笑，“沒事，進來吧。”

  鍾愛扶著秦時安上床，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打量他透光的麵孔，“時安，你瘦了。”

  “以後會補回來的。”秦時安低聲道。

  他麵對鍾愛，不再是以前難以割舍的濃濃愛意，現在成了涓涓細流，雖然有放開，也有遺憾，但最終還是歸為了無聲無息。

  “小愛，陸容川把他的眼角膜給我了。”秦時安沉吟許久，才輕輕開口，“這下子，我也不知道怎麽還給他。”

  “他應該沒有要你還。”鍾愛低聲道。

  陸容川這個人，她是厭惡的。

  但此時此刻，她也不好再做評價。

  “可我也沒辦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告訴我，他要去坐牢了，他不想記住坐牢的日子，所以就不想留下這雙眼睛。”

  秦時安手術剛剛結束，他的麻藥才退去。

  感覺到有人握著他的手，然後很快鬆開，像是做一件生怕別人覺得汙穢的事情。

  他沒有睜開眼睛，而是假裝在麻藥的加持下，將陸容川的話給聽了下去。

  “時安，我沒有食言，你的眼睛，我負責了。”

  “我這個人，心胸狹隘，雙手沾血，汙穢不堪，配不上喜歡你，抱歉，我本想將你一起拉向地獄，隻為了滿足我個人的欲望

  ，但我還是做不到，不想讓幹淨的你被我汙染。”

  “以後，你就繼續光明磊落地活下去，而我是要接受懲罰的人，我將要待在牢獄裏，待在最黑暗的一角，這雙眼睛，跟著我也是浪費。”

  陸容川很是灑脫，似乎終於將珍貴的眼睛，托付給了對的人。

  而秦時安，每當他見到一寸光明，就會想起陸容川的話，他的心就如同被針灸一般。

  “時安，這不是你的錯，他既然給你了，你就好好接受，陸容川的人生不會再有轉機了，他把眼睛給你，你就當他是一種托付好了。”

  雖然陸老爺子會壓著陸容川的事情，但陸容川該受的懲戒，還是不會少的。

  他殺過人，又意圖殺人，還協助過上官允西販毒。

  種種罪行，注定讓他永遠見不到陽光。

  “陸容川做了不少壞事，這麽多年他的眼睛也隻能看到恨，而他所謂的愛，卻被藏在最深處，從來沒有顯現於人前，就算有，也從來沒有正大光明過。”

  “時安，你如果有心的話，你就帶著他的眼睛，卻彌補他這麽多年的錯誤，把愛坦白在眼眶裏，這樣不是很好嗎？”

  至於彌補陸容川所做的壞事，這根本不需要鍾愛來說。

  一直以來，秦時安都是一個好人。

  “好，我試試。”秦時安見鍾愛費心勸他，也不再固封自守。

  但他心裏，卻還是過不去這個坎。

  並且覺得陸容川這個人差勁，他不想沾染陸容川的東西。

  而是他體驗過了幾天的黑暗，以己度人，他不覺得陸容川此時的心境是開闊的。

  人的天性就不是奉獻，全靠著愛來推動。

  可是陸容川的愛，又是他難以接受的東西。

  但無論如何，因為陸容川的執意，他的眼睛是還不回去了，他隻能姑且替他保存著，如果他有重見天日的時候。

  ——

  鍾愛陪著秦時安吃了晚飯後，才回到別墅。

  原本想著，兩個小家夥一定惦記自己了，沒準板著小椅子坐在門口等自己。

  然而，在她進門的時候，卻發覺裏麵歡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