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真透著幾分渴求的語氣。

  說了幾句玩笑話，她眼底才透出幾分生氣，相比較之前就有些死氣沉沉，像是許久沒有通風的房子。

  “你在這裏，沒人陪嗎？”

  也不知怎麽了，見顧言真可憐兮兮的模樣，鍾愛竟將這句話直愣愣地說出來了。

  這本是相熟的朋友才會問出的話，直戳戳的，甚至一針見血。

  “對，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顧言真也意外鍾愛會這樣問，但她心裏竟有幾分溫暖，直接躺下來，閉上眼睛任由美容師給自己塗上精華液，然後發出短暫的歎息聲，“真羨慕你啊，每次見到你，你總是幸福的。”

  “你也可以的。”

  鍾愛知道顧言真心裏難過，但卻不知道從何安慰，隻撿了最沒用的一種。

  “我不可以，至少現在不可以。”

  顧言真眉頭微微蹙起，眼角滲出星點淚光，卻沒有再多了，又自嘲地發笑，“不過我現在也挺好，吃的用的都是頂級的，我從一個寄居者，一個拖油瓶，成了所謂的主人，就因為我生下了他們期盼的孫子。”

  鍾愛聽能聽出來，她必定是在反抗中，陸陸續續絕望了好幾次，最後不甘心又認命地留了下來。

  鍾愛原本想問，她既然不喜歡，為什麽不離開。

  但仔細想想又覺得沒必要，她必定是有苦衷的，或者她的心糾結於此，暫時難以解開。

  兩人美容師是外國人，她們聽不懂中文，隻是安安靜靜地做自己的工作。

  因為鍾愛和顧言真都是孩子母親，卻共同擁有著嬰兒般的嫩膚，讓她們難免驚訝，用共同的英語讚歎道：“兩位夫人的皮膚真好，平時是怎麽護膚的，有什麽秘訣嗎？”

  “沒有秘訣，大概是遺傳吧。”顧言真淡淡道。

  她並非傲嬌，隻是從小到大聽過太多讚美，又被當成護膚專家谘詢過多次，她煩不勝煩，便直接說出了原因。

  而且，膚質的各種原因，本來就是遺傳占大部

  分，這點很有說服力，也很能打發人。

  “原來如此，想必兩位的母親也擁有同樣的好皮膚。”其中一位美容師深以為然。

  顧言真抿了抿唇，並不敢苟同。

  她的母親雖然長得不錯，但皮膚卻屬於易衰老類型，這些年多虧了嫁入豪門，被昂貴的保養品與基因抗衡，才不明顯。

  “兩位的臉型真像，請問是姐妹嗎？”另一個美容師問。

  兩人的發型不同，穿著打扮也不一樣，所以之前看不出來。

  不過現在，兩人將頭發綰到後麵，裹著長長的浴巾，從額頭到下巴，從脖頸到鎖骨之下的曲線，簡直一模一樣。

  “兩人的骨相真是一模一樣，如果不注意區分臉，會認為兩位是雙胞胎的。”美容師低笑道。

  聞言，顧言真打趣似的笑了笑，“雙胞胎？我可比她大一歲喔！”

  接著又假裝挑釁地瞧著鍾愛，“聽見沒有，人家說了，雖然我比你大一歲，但我們看起來同樣年齡，究竟是我顯年輕，還是你顯老呀？”

  畢竟兩人初次見麵就是對手，雖然是假對手，但各人也存在了一點勝負欲。

  “才一歲而已，能看出誰大誰小？隻有幼稚園的小朋友才會這樣討論，我們早就停止發育了。”

  鍾愛本不在乎，但顧言真主動打趣，她也忍不住不回擊。

  “你不知道過了二十五歲，一歲就是一道關嗎？”顧言真問。

  “抱歉，我也才二十五歲。”鍾愛輕哼道。

  顧言真勾唇笑了笑，繼續氣鍾愛，“也就是說，我停留在了二十五歲？看來我保養得還不錯。但說著，又不禁諷刺地笑了笑，“可能是見不到太陽的緣故吧......”

  兩人陷入了沉默。

  良久，鍾愛才開口問，“你愛顧修言嗎？”

  “不知道。”顧言真遲疑了很久，最終還是吐出這個答案，這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

  她應該是不愛的，應該斬釘截鐵地說不愛的。

  那個從

  來自私冷漠，卻在成長中的某一天，用深情來捆綁她的男人，她應該是恨的。

  可每次想起這些，腦子裏就會浮現出，那個男人偶爾的可憐，他無可奈何的眼神，悲切又痛苦的神色，還有對她傾盡一切的心思。

  她好恨，恨自己為什麽要記得這些？

  對於顧修言，她隻需要厭惡就可以了，為什麽要出現這些莫名其妙的感情？

  “你對他，應該是愛恨摻半。”鍾愛低聲說道。

  她心裏同情顧言真，如果恨得明確，還要好些。

  但如果是這樣，就不僅僅是別人在折騰她，連她自己也在折騰自己。

  “也許吧。”

  顧言真唇角透出幾分冷笑，瞳孔如明鏡，“和我說話，是不是很無聊？其實我最近越來越不愛講話了，但不知道為什麽，見到你之後，嗓門就突然打開樂，可能之前和你針對過，見到你，就有了鬥誌吧。”

  “算了吧，你又不喜歡陸慕川，就別把我當敵人了。”鍾愛暗想自己的敵人已經更已經夠多了。

  顧言真點了點頭，“好啊，那以後就做朋友好了，小愛，其實我挺喜歡你的，她們說得對，我和你的確蠻像的，不怕鬥，又愛贏，隻不過你比我幸福多了。”

  “你的生活，也會出現轉機的。”鍾愛沉吟了一會，輕聲道。

  顧言真心底溫暖，“但願吧。”

  其實兩個人根本沒心思美容，聊完之後便讓美容師草草結束了，鍾愛換了衣服出來，隻見一個長相溫柔的貴婦，抱著顧言真的孩子走進房間。

  見到顧言真，就是一聲聲責備，

  “真真，你搞什麽？今天是孩子的滿月宴，你不出麵就算了，怎麽也不讓孩子出去見人？也就是修言疼你，什麽都依你，爸爸和爺爺那邊，臉色可不好看。”

  貴婦一邊說教顧言真，一邊寶貝似的哄懷裏的孩子，眼睛全被孩子占了去，也沒注意在旁邊的鍾愛。

  鍾愛聽這話，也猜出是顧言真的媽媽，索性就先打了招呼，才離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