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白宗山將淩曉拉到自己身側，小聲問道：“剛才盛長老給你說什麽了？”

  看著盟主那眯著的眼睛，淩曉心中快速盤算了一下該如何回答。萬一信中有什麽秘密，也還需自己先看了信的內容，才能往外說。

  淩曉故意怔了怔：“啊？哦，他老人家就是囑咐我，希望我照顧好他的小孫女。”

  白宗山歪著頭，皺著眉：“僅此而已？”

  淩曉信誓旦旦的回道：“僅此而已！”

  見問不出什麽，白宗山回頭看了躺在床上的盛武德一眼，長歎一聲，繼續對淩曉說道：“聽說你是關滄海的徒弟？”

  “是的。”淩曉恭敬的回道。

  “嗯，他的徒弟肯定錯不了，小子，你好好努力。”

  拍拍淩曉的肩膀，白宗山便從蒼龍門的宿舍區離開了。

  而這時，盛武德的房內，盛秋蝶正坐在他的遺體旁邊默默哭泣。文禮局管事女官鍾忻柔來到她的身旁，麵無表情地輕聲問道：“盛妹妹，注意身體，請節哀。我這裏有幾個操辦喪事的方案，因為你是盛長老唯一的親屬，所以……需要與你商討。”

  淩曉看著盛秋蝶憔悴的模樣，心中即是憐憫，又是心疼。他趕忙上前，對著鍾忻柔鞠了一躬：“向女官大人問好。”

  鍾忻柔回過身，將淩曉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到他的腰牌，隻是蒼龍門中一個小徒。雖然看著淩曉臉生，但好像諸位長老都認識他，就連盟主都與他小聲說話。所以鍾忻柔好聲問道：“你是何人？”

  淩曉恭敬地回答道：“晚輩名叫淩曉。”

  鍾忻柔點點頭，麵無表情的說道：“嗯，我知道了。”

  說罷，她將手中一張卷軸攤開，擺在盛秋蝶的麵前，欲與她繼續商討喪事。

  淩曉急忙將其攔下，說道：“大人，盛長老的喪事不如就與晚輩商議如何？”

  鍾忻柔聽了，不急不緩地將卷軸重新卷起收好，問向淩曉：“你是何人，如此重大之事，怎能與不相幹之人商議。”

  淩曉指了指盛秋蝶，說道：“你看她的樣子，遭此重大的打擊，已經無心再關心其他事情了。我和她是姐弟，大人與晚輩商議，沒有問題。”

  鍾忻柔皺著眉，用詢問的眼神看向盛秋蝶。

  盛秋蝶回頭看著淩曉一副“請相信我”的表情，然後對鍾忻柔點了點頭，便將頭埋進盛武德的胸前，小聲哭泣起來。

  淩曉重新對鍾忻柔鞠了一躬，並擺出“請”的手勢，說道：“大人，我們上外麵商討如何？不要再打擾她爺孫二人最後的時光了。”

  鍾忻柔麵無表情的看了看哭泣中的盛秋蝶，挪步來到房外。淩曉安撫了盛秋蝶一番，便急忙跟了出去。

  “兩種選擇，第一種，將靈堂就設在這兒，因為盛長老平日裏就住在這裏，或許對這裏有了感情。但可能會影響到其他住在這裏的大人們，所以不管是靈堂的布置，還是每日前來吊唁的人，都必須要低調。這也與盟主的初衷有所違背。”

  說到這裏，鍾忻柔停下來，淩曉急忙點了點頭。

  見他有在認真聽，鍾忻柔頓了頓，指著卷軸上的流程繼續說起來：“第二種就是將他的遺體移至蒼龍城東區家中，這樣的好處是可以隆重的為他老人家舉辦喪事，也不會影響到其他人。但不好的就是，靈堂停棺四天後，他的遺體將會被移動至蒼龍殿進行祈福，最後一天再移動至祭祀廳，舉行告別儀式。東區距離近衛區有些遠，這一路可能非常折騰。”

  淩曉聽著這些流程，感到頭皮一陣發麻，問道：“為什麽要這麽折騰？”

  鍾忻柔說道：“因為盛長老生前對同盟做過重大貢獻，所以必須要經曆這些，這也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不能破。而且普通人想要在死後享受這樣的待遇，也是沒有資格的。現在，你既然替盛秋蝶全權代理了，那麽就請給我一個答案，到底是在這裏，還是回家。”

  淩曉撓撓頭，思考了半天，然後猛一拍手，說道：“就在這兒，蝶兒姐姐從小便是在這裏長大的。所以在情感上，這間屋子應該是盛長老的寄托。而且之後祈福祭祀啥的都方便。”

  鍾忻柔麵無表情的追問道：“好，希望之後盛秋蝶不會有異議，否則我會很難做的。”

  淩曉向房內望了一眼，堅定的點點頭。

  “既然如此，那我們繼續說，這也是最為重要的一個選擇。盛長老的遺體，土葬還是火葬，是葬在蒼龍山，還是同盟公墓？”

  “呃……”鍾忻柔一連串的兩個問題，讓淩曉張大了嘴巴，完全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好尷尬的問道：“大人，能不能給我們一點時間，商量商量？”

  鍾忻柔見狀，一臉無語，並將卷軸收起來，抬腿就要去找盛秋蝶。淩曉見狀，急忙把她攔下。

  “哪裏有時間給你們商量，盛長老去的突然，任何準備和遺言都沒有。抓緊時間選擇，如果土葬，那麽本官就要趕緊找人為他修建陵墓。而且隨著時間，遺體會腐化的，拖延了時間就更不好辦！你既然無法做出選擇，那就還是由她來做決定吧！光知道哭，那有什麽用？”

  鍾忻柔伸手想要將攔著自己的淩曉推開，而淩曉急忙賠著笑臉說道：“大人留步，您別急，我這去和她商量，馬上給出答案，行嗎？”

  鍾忻柔緩下腳步，示意淩曉抓緊時間。

  淩曉見狀，一邊賠著笑，一邊退進房內，來到盛秋蝶身旁，輕輕的將她從盛武德的懷裏叫起來。

  “蝶兒姐姐，因為這個事我實在做不了主，所以還是得需要你來選擇。看看你，眼睛都腫起來了。”

  淩曉從錦囊中拿出一塊手帕，遞給盛秋蝶，示意她擦一擦自己那滿是淚痕的臉。

  “什麽選擇啊。”盛秋蝶嘟囔道。

  淩曉輕聲得回道：“鍾大人說，盛長老他老人家的遺體，是火葬還是土葬，葬在蒼龍山還是同盟公墓。還有，我已經將靈堂的設置地點定在這裏了，你看行嗎？”

  盛秋蝶點點頭，用帶著哽咽的腔調說道：“嗯，可以。爺爺生前就常常跟我開玩笑，說等自己死後，就一把火燒了，還讓我把他的骨灰帶到海上，全部都給揚了……嗚嗚！”

  淩曉從盛秋蝶耷拉在腿上的手中拿出那塊手帕，輕柔的為她擦著眼淚：“等我回來陪

  你。”

  來到房外，看到鍾忻柔正眺望著遠方，淩曉問道：“大人，看什麽呢？”

  鍾忻柔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淡淡地問道：“如何選擇。”

  淩曉聳聳肩，說道：“回大人，盛長老的遺體……決定火葬。但是等所有流程都走完後，骨灰不入葬，蝶兒姐姐要將他老人家的骨灰揚在海裏。”

  鍾忻柔輕笑一聲，繼續眺望著遠方，說道：“嗬，這樣我倒是方便，省去建造陵墓的時間了。”

  淩曉在後麵看著鍾忻柔的背影，並沒有說話，學著她的動作，眺望著遠方。而遠方，烈日正好被一團雲霧給遮蔽住了。

  鍾忻柔身子怔了怔，說道：“嗯，七天後出殯，走蒼龍城主道，屆時百姓會夾道相送。出城之後，骨灰就可以交給你們，隨你們處置。”

  說罷，鍾忻柔也沒有作別，便自顧自的下了樓梯。來到樓下花園時，她突然轉身對站在二樓走廊的淩曉說道：“將盛長老的遺體清理一下，一會內務司的人會來布置靈堂，壽衣與棺材也會送來，不要耽誤了！”

  淩曉站在樓上，點頭應答。然後對著鍾忻柔的背影，心中暗歎道：“是啊，一個女人能成為盟中大臣，沒有雷厲風行的性格怎麽能行？”

  說完，淩曉轉身下樓，幾番尋找，終於找到了一個木盆，並打上一盆水。

  盛秋蝶看著淩曉端著個木盆進來，疑惑的問道：“曉，你這是做什麽，在這裏洗澡嗎？”

  “嘖，沒想到你竟然還有心情開玩笑。”淩曉一臉無語。

  盛秋蝶撇著嘴：“我哪裏有那個興致與你說笑……”

  “你起來，我要將盛長老的身體清洗一下。一會內務司的人就來了，咱們得讓他老人家幹幹淨淨得走。你是一個女孩子，這種事就不要做了，而且也不方便，就交給弟弟來做吧。”

  淩曉將木盆裏得毛巾擰幹水分，等待著盛秋蝶的離開。

  盛秋蝶緩緩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看著自己的爺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緩緩來到了房外走廊之上，眺望起了遠方的天空。

  淩曉將房門關上，然後把盛武德的衣服一點一點撕開。

  先前盛武德裸露在衣服外麵的皮膚，上麵的膿瘡已經夠讓人反胃了。但當他徹底看到盛武德衣服下麵的皮膚後，頓感胃中翻江倒海。

  在盛武德的腹部，完全不像一個正常人該有的狀態。整個腹部表麵已經徹底幹裂的沒有了水分，並從中間裂出一道十字形的口子，半個胃從裏麵擠到了外邊，一股濃烈的腥臭味猛烈衝擊著淩曉的鼻腔。

  淩曉將鼻子用一塊布捂住，從頭開始，一點一點為盛武德擦拭起了身體。

  擦了差不多有一個多時辰後，淩曉伸展了一下腰，感覺到自己累個半死。光木盆裏涮洗出來的髒水，都換了十幾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