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帝國，“等待之城”，皇宮。

  “非常感謝您的配合。”狄塞爾告辭。他已經從異界生物身上深入地了解精神烙印和靈魂，心滿意足。

  等法師離開，克裏斯托對黑色鋒銳道：“你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嗎？”

  “哪方麵？”

  “別裝傻了，就是他說我們異界生物沒有靈魂的那部分。一開始我聽著還是很震驚的，但仔細想想，反而能接受了。更大的意識體……某種意義上，其實就是指基因庫吧！我們雖沒有靈魂，但基因卻能永久地留下來，從哲學的角度來說，我們已經永生了。”

  黑色鋒銳饒有興致地問：“如果從基因庫中提取你的數據，是不是可以製造出另外一個你？”

  “那也隻會是我的複製品，它沒有我的精神烙印。有沒有靈魂其實不重要。至於我們是生物兵器這件事，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或許你有天會被基因層麵的指令所控製，發了瘋地攻擊我，哈哈哈。”黑色鋒銳說完，才覺得自己說得不太妥當。

  克裏斯托也笑：“是有這個可能，所以啊，在那一天之前，我想去更多的地方，見識更多的風景，那樣也沒有遺憾了。”

  黑色鋒銳點頭：“等六月回來接班，我們就旅行去吧。”

  “真的？你不用管你那個小島？”

  “管它呢，反正我又不是死靈王者，不要領土也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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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洋上，一艘船正乘風破浪。

  船上唯一的旅人是個玩家，他披著灰色毯子，喝著劣質但有效的烈酒，這才勉強自己把已經吃膩的魚肉下咽。桌上除了餐具，還有各種海圖和地圖。

  看了看羅盤，旅人繼續埋頭研究海圖。他的獵物也在這片大海上航行，若要對其狙擊，便要搶先一步抵達埋伏點……可對方乘坐的是能無視一切惡劣天氣的幽靈船，隻能祈禱接下來幾天都會風和日麗了。

  才看了一會兒，旅人眼皮一跳，匆匆收拾好圖紙，走出船艙，一直來到船尾，朝下看去。在船尾的陰影中，一個人浮出海麵，他抬頭正好與旅人對上視線，滿臉訝異之色：“竟然能提前感應到我的氣息，你一定是大神級別的冒險者……啊不好，要講禮貌，講禮貌……”後麵一句是扭過臉在自言自語。

  旅人知道來者是誰。頭發半紅不黑的、披金紅絢爛袍子的少年，眼睛大得像時時都在瞪人一般，雖然很帥卻一臉凶相，站在海麵，腳下的海水咕嘟嘟地燒開，冒出大量的水蒸氣。這是瀾滄龍王的頭號馬仔——花火金魚，在海生超階魔獸裏算是極不好惹的家夥。

  然而忙碌的水手們恰好沒有注意船尾，唯一注意到的是瞭望手，但他也隻注意到白蒙蒙的水氣而已。

  這時花火金魚重新扭過頭來，笑逐顏開：“你好，感官如此敏銳，又來自‘福音’，想必你一定就是搖滾扳機。我並無冒犯之意，因例行公事，確認下是哪位強者要通過國家壁壘。請相信我們的善意，我們隻是不願意看到弱者白白送命。”

  “呦，可以理解。”搖滾扳機點點頭。弱者很難在外國玩家的圍毆中存活，國家壁壘正是起到篩選的作用。

  “閣下為何不選擇搭乘幽靈船？國家壁壘危險重重，人類的船隻未

  必能安全抵達。”

  “我其實不太想和江花火打交道……和他不熟。”

  “原來如此。不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四大洋已是鐵板一塊，你就算選了普通的航船，也依然在江花火大人的視線範圍內。”

  “謝謝你的提醒，我銘記於心。”

  “祝你旅途愉快。”

  等超階魔獸離去，搖滾扳機苦笑道：“呦，所以我討厭壟斷。這個世界對獨行俠太不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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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過厚厚的岩層，在鋼鐵都市的最底層有著都市的命脈——半人工半天然的巨大鍋爐，要說有多大呢，單是岩漿上方的空間便足有現實世界裏的體育場般大小。耐高溫的半球形合金穹頂籠罩在岩漿上方，它可以聚攏岩漿散發的蒸汽，把熱能傳送到上方的熱電站，用以產生源源不絕的電力。提取海底-火山的地熱能為能源，同時也是對火山熱能的疏導，避免火山爆發——這便是鍋爐存在的雙重意義。

  此時鍋爐內一片暗紅，高溫中所有景象都在扭曲變形。岩漿流旋轉著，鼓動著，翻沸著，仿佛一鍋粘稠的糖漿。忽然，一隻漆黑的手骨從岩漿中伸出，摸索著石質的岸，然後用力一撐，岩漿裂開，手骨的主人便爬上岸，原來是一個身材高大、渾身漆黑的骷髏。它先是原地抖擻掉黏在身上的岩漿，這才走向依附於鍋爐內壁的梯子，穩重得如同例行公事一般地爬到頂端，從艙門鑽出。

  艙門之外是整備室，也是維修工唯一能通向鍋爐內部的路徑。漆黑骷髏所在之處乃是整備室的底部，它沿著空曠的台階走了上去。它胸腔和顱腔內滾動著金紅色的鐵水，幾乎看不見靈魂之火該有的藍色，在死靈生物中算得十分怪異。它每走一步，就有大量的火星子自鐵水核心中灑落一地，濺起火花簇簇。骷髏晃晃腦袋，胸膛鐵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黯淡，凝成一顆閃爍藍光的鋼鐵之心；再一眨眼，骷髏就變回萊布尼茨。

  這座鍋爐需要定時維護，鏟除黏附在爐壁內的岩石，以及修補爐壁因高溫形變產生的接縫。維護工作通常由快到報廢年限的魔偶執行，而且還必須讓鍋爐停止運轉。不需要任何防護措施就能在鍋爐開啟中途進行作業的，整個鋼鐵都市隻有萊布尼茨。

  在整備室的階梯上正有一位工作人員在等候，雖然逆著光看不分明，但萊布尼茨知道，那是有著女性外表的魔偶KOF-97，昵稱“小K”。她開口道：“您辛苦了。”說著，伸手要扶萊布尼茨，卻往前摔倒，反倒是萊布尼茨順勢扶穩了她。

  “小心一點，你要是摔下去，會融化的。”

  “為什麽會救我呢？像我這樣具有先天缺陷的工具，不是應該銷毀嗎？”小K問。

  “一個合格的王者絕不拋棄屬下，無論那個屬下有多麽沒用。”萊布尼茨伸手刮了一下小K的鼻子，如果小K是貨真價實的人類少女，此時說不定會害羞得捂臉，可小K終歸隻是魔偶，她隻是疑惑地思考（或可說檢驗）主人話語的邏輯是否合理。

  兩人走出通道，來到照明正常的空間。大門在背後關上，三重門鎖在鏗鏘聲中鎖死。

  “他們表現如何？有沒有抱怨？”萊布尼茨往左側著腦袋，用力拍拍右耳，把腦殼裏殘餘的岩漿從

  左耳拍出來。紅色的黏液濺在牆壁上嘶嘶作響，甚至開始起火。待命已久的魔偶們立即用液氮噴槍進行處理。

  “沒有。這是他們的日程記錄。”

  “他們”是費馬和斯特潤姆。自從上次斯特潤姆拒絕了王者的邀請後，他們的待遇一下子變差了。他們被安排住在員工宿舍，隻被允許進入鋼鐵都市第一層，和起初相比，落差不是一般的大，但他們並沒有任何抱怨。就算萊布尼茨給他們穿小鞋，他們也覺得理所當然，因為萊布尼茨並非他們所效忠的對象。能夠在鋼鐵都市第一層活動，他們已非常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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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險者搖滾扳機通過國家壁壘，其目的地應是雪國大陸。”

  這條消息從花火金魚的手中，傳遞到“蔚藍傳說”，再送到“輔助王朝”，最後抵達夢斷關河的手中。在瀾滄龍王的助力下，神機軍師能更大程度地掌控天下大事。

  讀完之後，夢斷關河對他最鍾愛的學員——芒果笑道：“我們來下棋吧。”對於這種即興教學，芒果已是見怪不怪。會長就這臭毛病，啥事都愛通過下棋來讓她領會。

  夢斷關河執黑子先行。

  芒果以白子響應。

  會長：“那麽接下來，規則稍微變一下。你繼續下三顆子吧。”

  芒果啊了一聲，但沒有任何意見，下子。圍棋的規矩很簡單，把敵人的棋子圍起來，就能吃掉。四顆白子毫無懸念地把孤零零的黑子吃了。

  於是會長道：“那麽，接下來我要下二十顆黑子了。”

  芒果瞪大眼睛，看著會長一顆一顆地下。這根本就不是圍棋。然而會長還是下得很用心，把那四顆白子給吃了。他又道：“接下來，你也可以下二十顆白子。啊，二十五顆好了。”

  既然知道這不是圍棋，芒果也就由得會長亂來了，遂下子。誰知道會長在她下第三顆的時候，也跟著加黑子，接著零星又加了幾次，搶先放在芒果預定下子的位置。才幾個回合，棋盤上已經布局一小半了。

  “這……這是幹啥呀，會長！這根本沒法玩啊！”

  “是啊，這根本沒法玩啊。”夢斷關河笑道。“棋類遊戲要有規則，當規則蕩然無存，勝負的界限便模糊了，你說你贏了，我說我贏了，那再打多少盤都毫無意義。這個時候，最需要的是一個能重新製定規則的人出現。芒果，你覺得這個人需要具備什麽素質？”

  “我覺得是聰明，隻有聰明，才可以把握好遊戲的平衡。啊對了，還有公平。”

  “錯，是力量。他根本不需要聰明，他隻需要把每個人打一頓，逼迫大家按照他的新規矩來做事。他甚至也不需要公平，他說你輸，你就是輸，他說你贏，你就是贏——他還可以擔當裁判，你說賴皮不賴皮？”

  芒果在會長指導下，早已被磨煉得聰明絕頂，心知會長絕不會無的放矢，便問：“會長，難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大事嗎？”

  “如果有大事發生的話，那也挺好的。”

  夢斷關河高深莫測地說完這番話，拂袖而去。

  芒果細細體會一陣，忽然叫道：“我知道了！會長你這個懶蟲你又借機逃跑了！下次你自己收拾棋盤！！！我要是再替你收拾，我就是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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