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教會來了。

  這是一個躲在陰影中的組織。也許它之前都默默無聞，但今夜過後，它就會成為盤踞在人們噩夢裏的怨靈，無法擺脫，也無法驅散。究其原因，是因為黑暗教會成員在人類城市見人就殺，用鮮血和死亡寫下大陸曆史上最殘酷最恐怖的一頁。

  黑暗教會是用什麽途徑出現在亞斯坦特邊境的，又是依靠什麽方法躲避軍隊的，這都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有敢為此事件負責的決心。他們要抓住一個絕無僅有的機會，為此就算暴露在世人眼中也在所不惜。隻要稍微用點心思，就知道他們為六月陽光而來——死靈王者落單在外的概率實在太小，小得可算是奇跡，說是千載難逢也不為過。

  隻要抓住六月陽光，就能立刻成為死靈法師第一人。

  要搶在軍隊之前抓住六月陽光，最好的辦法就是也組織一支軍隊。

  死靈法師要組建軍隊，最快捷的方式就是現場製作，殺人，以死人作為最忠誠的士兵。

  綜上所述，亞斯坦特邊境城市就倒了大黴。

  “爛臉”艾德?古德森，這次行動的總負責人，也是古德森大執事的親弟弟，他就站在一群屬下之中，並未出手。他不喜歡他的外號，但另外幾個大執事家係的人都喜歡這麽叫他，原因是他曾在一次魔法實驗中毀了臉蛋。他戴著嶄新的、潔白的藝人麵具，從麵具狹小孔洞中透出的目光陰冷得能滋養苔蘚，就連屬下也不願意太靠近他。在他的視野裏，一具具餘溫未消的屍體爬起來，機械地向活人走去。

  說起來還要多得亞斯坦特軍方布置出了疏漏。軍隊全散在外麵，留在城內巡邏的隻是戰鬥力欠奉的城衛軍和民兵，完全談不上反抗力量。

  這時，一位鬼杖法師走到艾德?古德森麵前，謙卑地低下頭顱：“艾德閣下，各職業公會已經被我們控製了。”

  “他們還有生還者嗎？”艾德的聲音嘶啞粗糲，一聽這嗓子就是常喝硫酸才喝得出的。

  “一個都沒有。當我們到達時，裏麵已是……安靜的。隻有屍體。”鬼杖法師斟酌了一下詞句，睫毛的顫動表示他內心有些動搖。能讓心硬如鐵的怪胎動搖，可知他當時看到的景象有多特別，現下的稟報也許還詞不達意呢。

  “嗬嗬。那麽，他在哪裏？”

  “非常抱歉！我們都跟丟了。”

  艾德揮揮手：“算了，畢竟對方是‘博弈人’，想擺脫你們這些垃圾又有何難。他走了，或許是為了避嫌，對我們也是一件好事。”

  雖然亞斯坦特軍方布置是有疏漏，但如果不借助黑暗教會內某位大人物的力量，艾德?古德森一眾也未必能輕易混入城市中。另外，大人物還順手清理了這座城市內的所有職業公會，一些潛伏得很深的狠角色都人間蒸發，無法阻擋黑暗教會的步伐。古德森一係與這位大人物並不算相熟，得到這種幫助後，第一時間考慮的不是該如何感激，而是恐懼被其當槍使，畢竟黑暗教會的內鬥由來已久，各大執事之間互相傾軋並不出奇。

  但那位大人物應該也知道，在這種關鍵時刻，別指望任何人會把六月陽光讓給他。

  想到這裏，艾德?古德森加了一句：“加快進度，我們時間有限。”

  因他的這一句，平民死亡的速度再一次提高，直到鐵蹄騎士團出現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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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名者”、白骨暴君六月陽光，單是聽見這個名字，再不聽話的原住民小孩都會瞬間安靜。雖說名聲不好，但總歸是名聲，無須炒作就能把事跡傳遍大陸，冒險者能達到如此高度的在乾坤世界曆史上也隻有寥寥幾人——而且那些人後來都成為了大神。

  因六月陽光的惡劣名聲，他的領土——黃昏帝國——也成了家喻戶曉的凶險之地，據說那裏住的都是吃小孩子心髒、吮吸處女鮮血的怪物。正常人光是聽到黃昏帝國這個名詞就會直冒冷汗，更別說膽敢踏足了（除了那些為了100%的利潤就敢鋌而走險的商人）。

  僅僅帶著兩千人（其中大部分是毫無戰鬥力的信徒）便能堂堂正正地深入黃昏帝國腹地，這在世人看來相當不可思議。雖說行動最後功虧一簣，但聖瓊尼已經成了光明麵的代言人，是萬眾所歸的新生英雄；再加上他曾對抗陰天歌者，人望更是一時無兩，就連過去殘酷的鎮壓手段也被視作是為神明執行裁決、更顯其鐵麵無私。因此，“鐵蹄騎士團來救我們了”這個消息一傳播開來，就像是給群眾們打了一劑治療藥水，還是最猛的那種。

  “得救了！鐵蹄騎士團來救我們了！”

  “聖瓊尼大人萬歲！”

  “請救救我們！請救救我們！”

  居民們密密麻麻地擠在大道上，哭喊著，祈禱著，發出各種各樣的聲音。他們當中有些是從出事地點逃來的，而另一些則是什麽也不知道卻跟著逃的。而以聖瓊尼為首的鐵蹄騎士團全體騎馬，集體奔馳而來。瓊尼手上還提了一個人頭——黑暗教會當然也留了些人在其餘城門，防止六月陽光乘機逃遁，可惜這些人現在都死了。

  麵對人群，鐵蹄騎士團並沒有進行疏散，反而快馬加鞭。瓊尼看了看自己流著血的左手背，喊道：“這邊！”

  他身後金光彌漫，像是一條披風，又像是一雙翅膀！每一個跟隨其後的審判騎士也有著這樣美麗的異象，拖出一條條迤邐金光！而他們的坐騎就像披上了黃金的盔甲，連馬蹄鐵都奢侈地用了純金！從虛空中有激昂號角聲傳來，又有無限歌詠重重疊疊地讚頌主之榮光！金色的光越來越多，使得這條大道都像是一條光路！鐵蹄敲打在光路上，濺起明亮的火星，蹄印逐漸響成同一個頻率！疏忽間，整齊伐一的蹄音便充斥在城市內，和應著號角聲，震懾到人心裏去！

  萬軍衝鋒！

  在人們感歎、震驚的時候，這支騎士團便直直撞入人群之中。瓊尼一馬當先，錘杖左右揮劈，給他打出一條路來。一個個人被撞得飛起來，失去生命。連自保都成問題的普通人，在教廷最強兵種麵前隻有死路一條。金色和紅色混在一起，形成最燦爛最迷亂的華彩。

  這次人們哭著轉身逃去，哪怕前麵有著無數的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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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係統的，你也太喪心病狂了吧瓊尼！”

  感覺身後鮮活的生命逐漸消失，狂奔的清沂非常無語。他雖然也大致推算出這樣的結果，但對於瓊尼的敢作敢為還是小小吃了一驚。在那家夥眼裏什麽都是虛的，隻有他自己才是至高無上。他不配當聖徒，還有誰配？

  現在看來，自己這個“魚餌”還是很有價值的，竟惹得兩大勢力趨之若鶩。隻要稍加布置，鐵蹄騎士團就會順手肅清黑暗教會那幫異端，而異端們當然不會坐以待斃，大戰一起，誰也顧不得來找自己。

  就在這時，一道血紅身影準確地落在清沂身前三米處，低下頭顱：“主人，吾來了。”

  是法蘭吉。

  清沂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的確，按照推演，第一個接應他的隻可能是法蘭吉，而敢於跨越重重阻礙來到他身邊的，也隻有法蘭吉。

  被黑色鋒銳砍斷腿、被火眼巫婆燒得渾身水泡、被芝諾砸斷脊椎骨、被史迪奇團長切開臉頰以及打碎頸椎、被劇毒之格拉海德粉碎頭顱、被搖滾扳機打爛胸腔、被“餓獸”威廉掏掉內髒……概括起來的話，法蘭吉活著簡直是個奇跡，如果它不是死靈生物，還真不夠死幾次的。法蘭吉並不是沒有為清沂付出過生命，隻不過它付出得太多，以至於清沂習慣了。

  想到這兒，清沂終於流露一絲笑意：“你好慢。”

  即便這句話戲謔的成分居多，但法蘭吉自然而然地當成了苛責，頭低得更低：“吾下次會追隨主人左右。”

  “哈哈，我們還是快走吧。”

  聞言，法蘭吉旋身來到清沂身邊，清沂沒習慣性地坐下，而是把安尼吉爾推上去：“我就不坐了，免得減慢你的速度。”說罷，他發動秘術，再次變成西裝骷髏，以陰影跳躍向前行進。在夜晚，這種行進模式簡直得天獨厚，還能從民房、柵欄等阻礙物的這一邊出現在那一邊，完全不需要減速。當然猛地闖進別人臥室還是很不道德的，清沂身後幾間屋子裏傳來的女性尖叫聲（即便在嘈雜的今夜，聲音依然清晰可聞）就能很好地說明這一點。

  你怎麽從來學不會低調！清沂在思維層麵上罵道。

  “反正宿主你也隻追求速度，不是嗎？”西裝骷髏嬉笑道。

  紅影子載著安尼吉爾風馳電掣，在街巷內轉折。事實上這並非法蘭吉的最高速度，如果在一馬平川的地域，它能毫無顧忌地提至全速。即便如此，安尼吉爾還是被風吹得睜不開眼睛，隻能俯身死死抱住法蘭吉，一動也不敢動。

  忽然之間，前方出現濃濃的黑暗，燈光全被吞噬。這是黑暗法師拿手的黑暗天幕，看來，魚兒已經咬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