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怎麽麵對叛逆期的娑兒？”

  書房內，清沂雙手分別摁著膝蓋，誠懇地看著布瑞恩，語氣十足像是個茫然的中年人：“你是整個‘等待之城’最聰明的人，希望你能給我一個答案。”

  “陛下，這並不是容易回答的問題。叛逆期也即青春期，叛逆行為實際上是青少年對忽然發育的身體感到驚奇和疑惑的、受焦慮情緒影響的行為。以人類女性為例，在十二歲左右，她們的生殖係統開始發育，卵巢分泌雌-激素。請看。”布瑞恩說著，打開自己的筆記本，迅速翻到一頁，上麵畫著筆觸細致的子宮透視圖，圍著圖畫還有密密麻麻的各項標注。

  （薛多：“為什麽你的筆記本裏會有這個！求解釋！”）

  “體毛生成、月經初潮、胸部鼓脹……種種未曾出現過的現象都會讓人類女性不知所措。如果她們的父母能及時和她們溝通，那麽情況會好得多。”

  清沂毅然點頭：“好，我去和她說說這些知識……她也是時候該知道了！”

  （薛多：“你有點像傳聞的那種喪盡天良的禽獸父親！宿主，不要行差踏錯啊！”）

  “但是，娑兒殿下和人類女性完全不同！”見清沂有起身的意思，布瑞恩立即道：“您忘記了嗎？在您從禁閉之島回來後，您曾對我提過的。”

  清沂猛然想起來了。

  ………………………………………………

  克裏斯托一愣，半透明身體晃來晃去：“你怎麽知道絲絲公主的存在？這是機密啊，她們在我們的數據庫裏都是‘未確認’的生命體！”

  薛多和清沂同時喊道：“快告訴我詳情！”

  “呃，好吧……嚴格來說，絲絲公主並不算是一個物種，要比喻的話，隻能拿你們世界裏的騾子來比喻。騾子由驢和馬雜交而成，但沒有生育能力。絲絲公主亦然，她們有性-器官，但無論配偶是什麽物種，都不可能懷孕。”

  清沂繼續問：“絲絲公主不能生育？”閨女兒長大後卻無法享受女人特有的幸福，這讓他心裏很是揪緊。

  ………………………………………………

  “在您提起之後，我特意私下調查了娑兒殿下的身體情況。”布瑞恩打斷了清沂的回憶。

  （薛多要抓狂了：“為什麽你會私下去調查！整個黃昏帝國都是禽獸嗎？！禽獸帝國！”）

  （清沂：“閉嘴！”）

  “公主殿下的血統極其複雜，這讓她有著遠遠超越常規的身體。粗略推算，她的自然壽命可超過一千歲，若能躋身英雄之中，恐怕有一千五百歲以上的壽命。如果她掌握了死靈王者的、能吞噬靈魂的方法，恐怕將不老不死、見證末日。若按比例換算的話，娑兒公主想要進入真正的青春期，**年齡並不是現在的十六歲，最早也要兩百歲。”

  “哦，原來是這樣。那麽……”清沂遲疑地問：“她現在並非因為身體發育而叛逆？”

  “是的，她叛逆的原因全在於心理，也可說全在於我們，陛下。我們的教育方法隻適合純粹的死靈生物，並不適合娑兒公主。您知道傳統的教育方法吧？”

  清沂默然。所謂“傳統的教育方法”其實各種族都差不多，那就是飽含了父母對子女的期望：希望他（她）比自己更有出息。在許多死靈帝國中，王者都會讓繼承人去開疆拓土，務求把繼承人打造成更強大、更冷酷的統治者，以便大業後繼有人。清沂正是不願意讓娑兒成長為那種戰爭狂人，這才用人類的教育手段，讓她保持天真可愛的本色，誰料到現在弄巧反拙呢？

  “恕我直言，陛下。您隻是監護人，您不應該去規定公主的未來。如果她真的成長為人人敬仰的死靈王者，那也是她選擇的道路。她願意讓自己做出決定，總好過事事聽您的安排。”

  “也許吧。”清沂很自然地想象起一個畫麵：長大後的娑兒站在戰場上，麵無表情地將一個舉手投降的敵人殺死……莫非那就是死靈生物的最終歸宿嗎？他又覺得自己很可笑，因為他一邊教授人類養子種種死靈王者的管理心得，一邊讓自己的親生女兒像人類一樣活著。“你繼續說，我想聽多一些。”

  “青春期是個體由兒童向成年人過渡的時期。通常人們把青春期與兒童期加以明顯區分，區分的界限是性的成熟，以性成熟為核心的生理方麵的發展，使少年具有了與兒童明顯不同的社會、心理特征。死靈生物‘繁殖’出的後代並沒有‘性’的概念，因為我們的身體無法產生任何衝動與快感，而且我們的心中也並無**。像烏母女士，她的那種繁殖才算是正常的，受孕、懷孕、生產的各個過程都與性無關。”

  “所以，常規概念下死靈生物的後代，其‘青春期’隻代表了其實力微弱。當它通過自己的不懈努力而晉級時，它也可說是正式‘成人’。比如說魯迪殿下，他之所以還保持著諸多情感，隻因為他還沒長大。當他長大之後，性格就很可能趨向冥王，達到完美與極致。”

  清沂道：“聽起來，長大不是一件好事。”

  “正好相反，曆史上每一個死靈王者都在王儲誕生後將之投放在戰場上，務求第一時間用鮮血洗去王儲的乳臭。”

  娑兒是白骨暴君的長女，是黃昏帝國的王儲；而且死靈王者無分男女，有能者居之。因此如無意外，當白骨暴君消散後便由娑兒公主繼承王位。

  “那麽你呢，布瑞恩？你也覺得，死靈生物就該擯棄情感嗎？”

  死靈學者回答：“您明知故問，陛下。一個毫無人情可言的國度固然有著最高的運作效率，但它永遠曇花一現。正是因為您與其他死靈王者有所區別，我才相信您能建造一個真正永垂不朽的偉大國家。”

  清沂有些意外，因為這位屬下還是頭一次對他有這麽高的評價。“噢，謝謝。”

  “讓我們回到正題。娑兒殿下的情況與常規並非一致，她是存在‘感情’和‘生命’的，所以我們也應參考人類少女的青春期情況。而同樣的，娑兒殿下感受、學習到的盡是您之暴-行，她的成長環境甚至行為準則其實都與死靈生物沒有差別。她活在死靈與生靈的夾縫中。恕我直言，她違背了這個世界的規則，她不應該存在。”

  “是啊……娑兒是機緣巧合之下出現的，算是一個合理的bug吧？但是布瑞恩，死者也不應該複活。”清沂溫和地微笑。“她既然已經來到這個世上，那麽她就應該存在。隻不過，我又該教導她什麽呢？難道就放任不管嗎？”

  “我們唯一可知的是，您無法樹立正確的教育觀，雖然您對公主無微不至，但您不適合教育她。您怕公主受到傷害，所以您選擇了溺愛，而黃昏帝國王儲永遠不應該受到‘溺愛’。而同樣的，喬恩特總管那種家長式的管教手段也並非公主所願，在青春期裏，她可能更希望擺脫條條框框與日程表。您應該為她另選一位家庭教師。”

  清沂立刻開動腦筋。

  斯特潤姆？不行，這家夥粗心大意！

  費馬？別，就算隻向他學習一天，娑兒養成的淑女氣質也鐵定會付諸東流！

  沃特波勒？絕不，娑兒已經把子民拿來當玩具了，被馴獸師熏陶的話說不定會變成拿皮鞭抽人的高跟鞋女王！

  帕特拉大師……還是算了吧，雙方代溝太大。

  狄塞爾？不行不行不行，娑兒決不能變成那種終日吸毒的模樣！

  斯考爾？娑兒學會當眾摳腳怎麽辦？

  布瑞恩？這家夥都有自知之明、根本沒毛遂自薦啦！要是跟著他，娑兒會像女研究生、女博士生一樣嫁不出去的！

  法蘭吉？學什麽？學著如何拿磷粉標記地盤，還是學會如何咬斷對方頸椎？隻怕會變成咖啡那樣的暴力狂，不還是嫁不出去？

  娜芙？同上！

  愛蒂爾李森？那就不隻是暴力狂了，簡直是殺人狂了！還是那種殺了人後歡歌徹夜的變態殺人狂！

  馬提瑞爾李森（materialism，奧術魔偶得到的名字）？機器人也能當老師？教什麽？c++語言？女孩子學什麽外語都好，為什麽要學這種？

  奧斯科爾？那家夥滿嘴謊言，不行！

  克拉薇索兒？一萬個不行，一億個不行！

  將手底下的人才都考慮了一遍（薛多：“喂宿主你跳過葛蘭德了吧！你絕對跳過了！”），清沂欲哭無淚。這些屬下的缺點是如此明顯，以至於無法成為娑兒的良師。他對布瑞恩搖搖頭：“沒有合適的人選。”

  布瑞恩笑了：“您看，您對娑兒的感情太多，使得您做不出選擇，其實各位同僚身上不乏閃光點，都有資格成為公主的老師，這您比我更清楚。所以您還是順其自然吧。”

  “好，我聽你的。明天要早起，先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