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過最近的新聞。”

  在診所時，豪斯醫生以這句話作為開場白。

  清沂舒舒服服地坐好，笑道：“你是說穠麗山莊保衛戰？很不如人意，對吧？”

  “不僅是那件事，還有你的領地被入侵一事。我每天都關注戰報，感覺非常驚心動魄，不過我還是想從當事人口中問一下戰況。我兒子說那個叫白頭鷹的玩家很強，不過我總覺得有些誇大其詞，一個未經專業訓練的普通人怎麽會有堪比西點軍校學員的指揮才能呢。你覺得呢？”

  清沂想了想，反問：“醫生，你現在對《乾坤》好像很感興趣？”

  “什麽東西都多知道一點，也沒什麽壞處嘛。”

  “那我就說說吧。我從來沒見過西點的人，所以沒辦法將他們與白頭鷹橫向比較。我隻知道，白頭鷹有看破人性弱點的眼力，也有著玩弄人心的殘酷手段，所以他的名聲也不算很好，被人稱為‘騙子’，連友軍都無法對他抱有信任。就我這麽多次與他交手的經驗來看，他是一個難以對付的人，我兩次取勝都是運氣使然。和他相比，美國，不，整個美洲的軍事家都像普通人一樣，全無光彩。”清沂停頓一下，道：“不說我的軍隊，就連我的屬下也差點死在穠麗山莊了。”

  “聽起來，白頭鷹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是的，他的才能無需粉飾。他是美國的寶貴財富，他應該為自己的大腦投保。在這裏我必須說一件事：全美國的玩家超過千萬，而目前隻有十一個人能被稱為‘大神’，這從側麵反映他們有多厲害。也許在現實中他們默默無聞，但在遊戲裏，他們隨便一個決定都不容人忽視。”

  醫生右手托著下巴，道：“我現在真的對《乾坤》更感興趣了。虛擬遊戲的好處是讓普通人搖身一變，成為大英雄。”

  “不，不同的，看來您還沒真正聽懂。《乾坤》是一個設定相當嚴謹的世界，其現實感無與倫比以至於玩家會誤以為自己身臨其境；又因為這是一個社交性極強的大型網遊，首推要素便是多元化，每個玩家都能玩出自己的精彩。在這兩點的共同影響下，《乾坤》比現實世界公平多了，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線出發。”

  清沂笑道：“這個世界沒有真正的公平。每個人一出生都會受到父母、家族的影響，有的孩子坐在貧民窟裏，而有的孩子卻能在聖誕節和爸爸媽媽去外國度假。你說，被現實打擊得不如意的人們會怎麽想？他們是這樣想的：如果有一個不計出身、更看重努力的奇幻世界，我一定可以成為人上之人！”

  豪斯點頭：“很多人沉迷虛擬世界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對，但是《乾坤》不是能隨便拿來意淫的東西，它不計出身，也看重努力，但更計較你有無天分。沒有天分的玩家在遊戲中依然要學會妥協，依然要在各大勢力的縫隙間小心翼翼地混飯吃。在這種情況下，才更凸顯大神的尊榮與強大。他們有玩《乾坤》的天分，他們就是《乾坤》的主角。普通玩家對大神懷有複雜的感情，妒忌、羨慕、憎恨、崇拜、信任……所有人對大神的看法都不一樣，但沒有人不想成為大神。我這麽說，你應該明白‘大神’這個詞的分量有多重了吧？”

  “我明白了，大神就和電競選手一樣，對遊戲有著旁人無法企及的天賦。”

  清沂苦笑，搖搖頭：“這個比方不合適。電競選手雖然也對遊戲抱有熱忱，但說到底還是和金錢掛鉤的職業者。大神之所以成為大神並不是為了錢，他們付出的血汗都隻是為了自己所扮演的那個角色。這種說法或許顯得大神很神聖吧？不是的，他們隻是任性而已。”

  “現在我總算搞明白了。我想問一個功利性的問題，請不要介意：既然這種‘玩遊戲的天分’不能為他們帶來利益，到底又能帶來什麽？”

  “正如我們剛才所言，帶來一個成為英雄的機會。”

  豪斯醫生罕見地沒有立即接話。過了半分鍾後，他才感慨道：“是的，因為《乾坤》裏太難以成為英雄，所以這個機會更加可貴。那個高高在上的排名的確用錢也買不到。那麽你呢，你是一個英雄嗎？”

  “我？我當然不是！”清沂被問了個措手不及，上半身都往前傾了。“我怎麽能和那幫變態比！”

  “可就我所知，不少大神都和你交手了，可不止白頭鷹一個。”

  “那更說明我是反派，不是英雄！有時候感覺自己像是一隻野怪，大神高興的時候就來打野，不高興的時候也來打野。”清沂自嘲。

  “你既然知道對方是大神，為什麽還能忍受他們的淩虐、繼續經營國家？”

  “不知道啊……”

  麵對豪斯這個尖銳的問題，清沂想了想，真摯地笑了：“也許因為我舍不得再失去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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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清沂回到家時，這才醒覺，今天豪斯醫生並沒有問他有關心理的問題，問的都與《乾坤》有關。不管怎麽樣，他今天說了許多話，心裏很暢快。

  才回家沒多久，格林太太便敲門，叫他過去吃飯，於是他屁顛顛地就去了，到餐桌一看不由傻眼——雖然他是很喜歡喝忌廉湯，但餃子為什麽泡在湯裏？另外，煎餃雖然沒泡水，但卻美輪美奐地澆了幾杠番茄醬又是怎麽回事！

  清沂欲哭無淚：中國的傳統美食就是這樣被你們這些洋人糟蹋的！他抱著“我是中國人我有一顆紅亮的心”的堅定想法，嚐了一口，然後就著了魔地拚命吃起來。好吃！忌廉湯一直都有著香甜溫暖的口感，染了忌廉味道的餃子根本不需要其他醬料；而番茄醬酸酸甜甜，用來當餃子蘸料，對口味嚴重西化的清沂來說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中西混合之後，這些菜意外地帶來非常新鮮的味覺體驗，讓他欲罷不能。

  吃飽喝足，清沂便叼著醃小黃瓜，悠然地回去上線。

  一上線，喬恩特總管便出現麵前，板著臉孔：“陛下，您去哪裏了？現在有緊急事態！”

  “緊急事態？”清沂心想，都這步田地了，還有什麽緊急事態？

  “畢格鮑沃的外交部代表來到‘斷裂之環’，正式造訪潰爛島。畢達哥拉斯將島移動，自作主張地穿過‘矛盾之城’的封鎖線，和畢格鮑沃接洽。據估計，畢格鮑沃人直接帶了為數不少的大型勢力道具，想要將這批軍火銷售給潰爛島。”

  “這樣嗎……你做了什麽措施？”

  “我派人保持密切監視，並以您的名義發表聲明，譴責了這一無恥行徑。”

  “做得很好。”清沂點頭微笑，然後離開。“我要去教導安尼吉爾，麻煩你繼續跟進這件事了。”

  走廊上，薛多不解地問道：“宿主，你的反應很平靜啊！為什麽？”

  “早就預見到的事情怎麽可能讓我方寸大亂。”清沂說著，身影沒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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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骨海洋。

  畢格鮑沃的特使已經移步潰爛島，而隨團人員則在“斷裂之環”紮營。在這個地方也充斥著死氣，所以無論男女老少都戴著“改良版進化麵罩”，顯得十分木訥可笑。不，有一位靚女沒戴麵罩，她坐在一張高腳凳上，反複活動頸椎。她的黑發就像一潑黑墨，在空氣中任意塗抹。在她頭發與衣服的對比下，那半露的巨-乳顯得很白皙。

  “又回來了啊！”她笑道。“這個景色真他媽枯燥，難為隊長能忍耐至今。”

  “我覺得還好，不至於是那座流著膿的島。”青年魔法師回答一句，又繼續看書。他的書上閃動魔法光芒，很明顯是被做了保護措施，要不然死氣會腐蝕掉紙張。

  刺客放下望遠鏡，嘟噥道：“我隻想知道，我們要怎樣進入‘等待之城’？”

  “啊，這不成問題！”千上很精神地回答：“剛才我就和那個家夥講好了，他有秘密渠道，可以送我們過去！不用錢！”

  大家順著他手指指著的方向一看，那裏站著畢達哥拉斯的分身，它是這個營地的保安之一。青年魔法師感慨：“雖然很多時候我都後悔和你組隊，但就現在來看，你還是很有用的。”

  千上美滋滋地道：“謝謝！”

  刺客又道：“不過接下來才是難點。聽說‘等待之城’時刻處於npc的監視之下，我們很可能會引起隊長的注意。我說，你們誰也不想被隊長拿著刀子追砍吧？”

  （“他拿的是權杖，不是刀子！”千上插嘴）

  黑發靚女揚眉：“他來就來啊？我們四個人打他一個，還不是打死一隻螞蟻似的？”

  “他怎麽會一個人傻乎乎地和我們戰鬥！當然是叫齊小弟來圍毆我們啦！所以，我們絕對不能暴露身份。”刺客說到這裏又犯愁了：“可是進入‘等待之城’的流程好像都是先在白雪城報備、從艾辛格進入並領取‘死靈麵具’，我們沒有‘死靈麵具’，可沒辦法瞞過去。”

  “沒事的，每天出入‘等待之城’的不知有多少人，他不會注意到我們的。”千上扭頭問青年魔法師：“無咎，你怎麽看？”

  對方懶懶地道：“我不知道。不過隊長就算知道我們來了，恐怕也會將我們當成陌生人，避免一切接觸。所以不必擔心，我們隻管做好任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