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太太，今天……能在您家裏吃飯嗎？”

  “你在說什麽呢，張？當然可以！快進來吧，我今晚煮了龍蝦羅宋湯！”[]

  “謝謝！”

  解決了魯迪這個小麻煩後，清沂也累極了，幹脆下線。他起身拉開窗簾，看見有一家三口從街上走過，戴聖誕帽的孩子坐在爸爸的肩頭，而媽媽一手拎著鼓鼓囊囊的購物袋，另一手拿著一盒沒吃完的爆米花。

  清沂注視著這一家子，直到他們走出好遠，這才回身。他看看室內環境，搖搖頭，然後去找格林太太。幸運的是今晚格林太太沒有和家人一起過（昨天已野餐了嘛），讓他的希望不至落空。當他跨入這個僅隔一道走廊的屋子時，琳琅滿目的聖誕裝飾立刻包圍了他。他感覺自己猶如夢中，一個專屬聖誕節的夢。

  今天他有很多個刹那，是想起家人的。這讓他的心情有點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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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26日。

  聖誕節過完了，人們又開始迎接忙碌的工作。很多小商店的聖誕裝飾還沒來得及摘下，看起來好似聖誕節舍不得離開。當然人類是不會為之傷感的，畢竟明年還會再見麵嘛。

  小蜜蜂速遞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清沂忙裏偷閑，繼續和露西玩接尺子的遊戲。他發現，不僅是露西，就連其他接線生都玩得很好。看來，接電話也是一種鍛煉反應的辦法。

  傍晚，回家。

  進屋子後，清沂習慣性地打開電腦，上論壇，看到一則消息：黃昏帝國被正式承認。

  “哇哦。”清沂處變不驚，跳過這個消息，隨意瀏覽其他帖子，然後才上線。和他預料的一樣，當他出現在城主府時，喬恩特總管已經把兩封信擺在麵前，一封是畢格鮑沃發來的，一封，卻是薩拉門羅發來的。

  他想了想，先拆開薩拉門羅的那封信。

  這封信由薩拉門羅大王子執筆。他先就弟弟的魯莽行為表示歉意，然後請求清沂慎重決定，不要網，既然是父親選擇了清沂，那麽清沂就有資格成為皇室的一份子。他言辭懇切，字裏行間洋溢著濃濃的溫情，簡直是把清沂當成了親兄弟。同時，他還在信件結尾提起關於國土分配的事宜，表示絕不侵害清沂的利益。

  清沂又拆開另一封。

  這封信雖是由畢格鮑沃發出，卻代表著大陸各國的態度。他們先是承認黃昏帝國的主權國地位，並承認黑石山穀是清沂的國土。他們暗示，之前的戰爭隻是一場“因交流過少而產生的誤會”，其實大家可以“開展友好合作”。在得知薩拉門羅人回歸大陸後，他們“非常為難”，因為“黑石山穀是黃昏帝國的領土”；為了不侵犯“新盟友的利益”，把灰燼曠野（原奧爾奎拉國土）劃分給薩拉門羅人。這封信和上一封既相似卻又不同，雖也表示好意，但怎麽看都有些虛偽。

  “薛多，你怎麽看？”清沂一手拿著一份信紙，問。

  影子裏站起一個黑色人形，它倚在王座旁，伸手撣了撣信件：“我覺得挺好笑的。人類和死靈生物不是死敵嗎？才剛打完仗，幹嘛又與你握手言和？”

  “有句熟到掉渣的老話是這樣說的：沒有永恒的敵人，也沒有永恒的朋友。對人類而言，隻要能獲取利益，那這件事無論多麽荒誕也是可行的，就比如說對我表示友好、化敵為友。各大王國被葬禮黴菌搞得焦頭爛額，元氣大傷，對咱們也有了深深的忌憚。為防止我趁虛而入，他們必須緩和我、安撫我，於是他們幹脆承認黃昏帝國的地位，承認死靈生物是大陸的一份子（雖然大家都知道這是天方夜譚）。等到時機成熟，對咱們也知根知底了，那各國很可能就撕破臉皮，與我開戰。”

  薛多嘿嘿笑道：“那麽，你應該現在就發動攻勢？”

  “從理論上來說，是的。但他們很聰明，將薩拉門羅人安排在灰燼曠野，從地理環境來看，新的薩拉門羅王國就是咱們的絆腳石。他們從我的姓氏推測出我的來曆，並認為我不會攻擊薩拉門羅，既然如此，我就不能越過薩拉門羅、侵略大陸。毒蔦蘿說得沒錯，他們這一手就叫感情牌，打得真棒。”

  “啊哈，宿主，你真是聰明！”黑色人形用手肘推了推清沂：“你及早地把姓氏給扔了，那你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屠殺所有薩拉門羅人，再橫掃大陸！”

  “哦，說真的，我之所以說感情牌打得很棒，意思就是：我正如他們所料，不會攻擊薩拉門羅。”清沂笑道。

  “什麽？！你不是和薩拉門羅人斷絕關係了嗎？！”

  “請注意，我不要‘薩拉門羅’這個姓氏，與我是否願意殺死薩拉門羅人沒有必然聯係。第一，薩拉門羅人沒有罪過，不應該被戰火波及；第二，看在羅伯特的份上，我不能殺死任何一個薩拉門羅人。”

  薛多愣了一會兒，道：“宿主，你真的變了。前幾次你說要尊重生命，我以為你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沒想到你還來真的。不過我也說過，我不會質疑你的決定。現在你打算怎麽做？”

  清沂掏出信紙和許久未用的“紫鳶尾”。他給大皇子寫了一封回信，婉拒了對方的請求，表示堅決不再使用皇家的姓氏，祝賀薩拉門羅重新建國，並希望各大城市能交由死靈玩家公會管理；而對於畢格鮑沃，他都懶得寫回信，直接讓喬恩特總管代勞。

  事實上，畢格鮑沃和薩拉門羅兩個王國都已先斬後奏，灰燼曠野裏連個薩拉門羅毛都沒出現呢，薩拉門羅人就宣布建國了，並且還係統公告一遍呢（當時清沂上班，不在線）。這兩封信根本就是通知。

  不過建國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首先清沂得讓黴菌巡遊者離開灰燼曠野，讓死靈樂園逐漸變成適合生靈居住的地方，然後薩拉門羅人才能搬進來。據清沂估計，薩拉門羅人會在拉爾哈雷恩（原奧爾奎拉港口城市）上岸。此外還有很多細節性的問題需要雙方溝通，於是清沂很幹脆地讓布瑞恩全權處理此事。

  “該找個懂談判的屬下了。”清沂掰著手指頭：“刺探情報有奧斯科爾，拉攏勢力有克拉薇索兒，還差一個談判人才，那對外事務班子就完美了。”

  “死靈生物一向不是用武器談判的嗎？”薛多疑惑。

  “咱們現在好歹也是主權國，不能動不動就打仗，那多傷感情呀。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先談判，談判不成咱們再動手。”清沂回答。

  就在此時，一隻信鴿飛來。它全身灰色，看來不是代表和平的白鴿呢。寫信人是白頭鷹，沒錯，就是那個先打敗了清沂，再被清沂打敗的戰爭大亨。因兩人已結仇，按常理推測，這信件隻可能是戰書。

  “哇，宿主，白頭鷹找你哎，太稀罕了，還不趕緊打開看看？”薛多鼓動道。

  “我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麽了。”清沂倒是一反常態，沒有對這封信表示出興趣。他打開信筒，信的篇幅很小，內容卻相當震撼：

  “六月陽光，自從上次輸給你後，我就很想再和你一戰。但這個所謂的薩拉門羅王國實在很礙事，不如我們聯網。”

  看完後，清沂把信紙撕碎了。

  聖誕節過後，世界樹上的裝飾物都消失得一幹二淨，清沂竟也在活動中拿了一級的經驗，成功躍升55級。跑來歡慶佳節的生靈走得一幹二淨，就連毒蔦蘿也決定早日回家呢（八卦教主牛皮糖似地跟著）。乍一看，很有些宴席散盡、燈火闌珊的意味。仗打完了，節日活動也過完了，大家又回到日常的生活軌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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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格鮑沃，薩拉門羅使節團住處。

  一個男人坐在屋頂上，解開胸口的扣子，右手持一杯暗血也似的葡萄酒。仔細看的話，會發現月光從他身體透過——他是個幽靈。他就是黃昏帝國的死靈諜報專家，奧斯科爾。他抬起杯子，抿了一口酒液（全淋在磚瓦上了），還很享受地長歎：“喔，多麽有層次的口感啊……”

  遠處傳來一聲低低的怪叫，大概是貓頭鷹發出的。在這個時節，貓頭鷹可不多見。寒風刀子似地貼地亂刮，將瘦弱的草葉刮得倒伏。今天夜空晴朗，大概雲朵也挨不住風的威逼，不得不將月亮暴露出來，所以月光才清亮得和淚水一般。這月亮真讓人憐惜。

  酒在杯中打旋，把月影旋轉得有如水晶碎屑。奧斯科爾搖晃著美酒，眼神逐漸空茫，似乎思緒已回到過去。許久，他才自言自語：“奧爾奎拉已經成過去時了，接下來就差亞斯坦特和薩拉門羅……幹杯！仇人們，放任一個死靈帝國壯大，將是你們最大的錯誤！享受這火辣辣的複仇之酒吧！”

  他眯起眼睛，笑得連月亮都難以媲美。而不知隱於何處的貓頭鷹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鳴叫，似是夢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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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死之人活得無限精彩，未死之人終日煩惱與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