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奧爾奎拉，與溫馨林地有著同樣美名的，就是碎銀湖了。

  碎銀湖約三千平方米，位於奧斯吉利亞城郊。它正如其名，湖水幹淨清澈，遠看時波光粼粼，恰似一湖爛銀，美不勝收。湖上鋪著許多睡蓮，紅紅綠綠點綴其上，與湖景相得益彰。若是能在湖麵撐一隻小船，感受吹拂而過的習習涼風與襲襲水汽、撥弄嬌豔蓮苞，真教人心曠神怡。許多慕名而來的吟遊詩人被深深打動，為其寫下詩篇，其中幾首更是流傳千古、傳唱大陸各地呢。也許你在“福音”大陸的某個普通民宅裏，就能看到以碎銀湖為主題的風景畫呢——盡管該民宅的主人這輩子都沒來過奧爾奎拉。

  碎銀湖盛產淡水魚。這裏的魚比其他湖泊裏養殖的同類要大上幾分，但反而肉質更細膩、味道更鮮美。當地的吃法是把魚掏去內髒，刮鱗洗淨後串起熏烤，隻撒點兒辟去腥味兒的檸檬汁，其他佐料一概不加，在熏烤過程中讓肉汁流出，自然而然就是一道佳肴。外國有一些窮奢極欲的貴族，會特意花其價錢十幾倍的運費，買來鮮活的碎銀湖淡水魚，為的不過是在宴席上得到賓客羨慕罷了，由此也可見碎銀湖淡水魚的聲名之響。

  在“末日交鋒”中，碎銀湖被異界生物攪得一片狼藉，魚兒近乎死絕。在魔法的催動下，湖水慢慢恢複了以往的生機，想必無需太久，世人就能再次看見一個清波蕩漾的碎銀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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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長……我們還要泡多久啊？”

  “再等等！”

  傍水依山和他的會員們，此時正在遊水，更確切點兒說，是潛水。幾百人躲在奧斯吉利亞城郊的碎銀湖，已經躲了將近一個小時，一個個大眼瞪小眼的，都很茫然。不時有幾條魚兒遊過來，好奇地看著這幫屍體，然後又大搖大擺地遊開。

  死靈生物不需要呼吸，自然能在水裏行走、潛伏，也不會因泡水太久而導致體溫過低，更是能用靈魂波長來交談，方便得很。不過和陸上行走不一樣，水擁有阻力，人的任何動作都會變得笨拙（幽靈除外），總有人會被別人的姿勢逗笑，然後鬧成一團。全部人都帶了一塊黑石山穀特產的黑花崗岩，加大自己的重量，以免浮上湖麵。當然了，就算浮上湖麵，在夜色的掩蓋下也不會有人發現的。

  咕咚、咕咚！

  遠處不停地傳來重物墜落的聲音，那聲音還要隨著波紋一遍遍回蕩，久久不絕。傍水依山心知是六月陽光來了，不由大喜過望，而其他會員也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噢，狗屎！總算不用再泡著了！”

  六月陽光果然來了。在他身邊，那隻向來剽悍的紅魔獵犬法蘭吉，正滿臉嚴肅（貌似歡快）地用狗刨式前進，讓人有種既想笑但又不得不保持莊重的複雜感覺。一個美男子幽靈還要在一旁不住地讚歎：“法蘭吉大人！即使在水裏，您的身姿依然是那麽矯健和有力！您是鄙人見過最棒的戰士！”

  傍水依山：“……”

  “下潛時沒有被任何人發現吧？”清沂問道。

  “沒有。”傍水依山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那就好，走！”

  大部隊開始跋涉，一個個的動作都和慢鏡頭似的。因為被許多隻腳踐踏，泥沙漂起，攪得水流渾濁一片。就算是帶了夜視能力的死靈生物，在這種情況下也會跌跌撞撞的：“喂，你踩我的腳了！”“去/你/媽/的，我都被人絆倒在地了，怎麽踩你腳啊？”“哦？是這樣嗎？嗬嗬，嗬嗬嗬……”

  沒有理身後那些紛亂，清沂一步步前行。

  傍水依山緊走了幾步，與清沂並行，問道：“聽說碎銀湖的魚很好吃的，你吃過沒有？”

  “好吃？我告訴你，這些魚全是吃屍體長大的。”清沂麵無表情地恐嚇了一下傍水依山。他說的倒也不全錯，畢竟奧斯吉利亞的下水道裏住了那麽多“社會渣滓”，死了的話就直接扔進水道裏、順水流入碎銀湖，自然成了魚兒們的食糧。在這麽豐盛的營養下，魚兒們都養得肥肥的，肉質才能鮮美。

  “哦，上帝……我再也不敢吃魚了。”傍水依山作勢欲嘔，一臉苦相。

  沒幾分鍾，眾人便來到湖壁、一個巨大的鐵閘門處。閘門由許多鋼條組成，鋼條上積滿了厚厚汙垢（還油膩膩的）。它後麵是一個直徑有五米的大洞，黑幽幽的，都望不見盡頭，這就是奧斯吉利亞的下水道出口，所有的汙水都排到這兒。水流緩緩地湧動，時不時會從出口中漂出一些廢紙、鐵釘、骨頭等垃圾。

  “真的要進去嗎？”傍水依山問清沂。

  “你不想要榮譽值了？”

  傍水依山垂頭喪氣：“好吧，當我沒說。這次的作戰計劃是？……”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招我最喜歡用了，簡直是百發百中啊。既然生靈玩家們堅守各個小鎮，堅決不留機會給我們，那我們就不和他們硬碰硬。用其他公會作為煙霧彈，掩蓋我們的真正意圖——襲擊奧斯吉利亞。從生靈玩家的角度去想，他們隻會以為我們無計可施，絕對想不到我們會近乎送死地衝向奧斯吉利亞。”

  傍水依山不由咋舌：一場激烈得無以複加的陣營衝突，竟然隻是煙霧彈而已？麵前這個男人，他到底是在開玩笑呢，還是真的有如此龐大的作戰計劃？仔細想一想的話，這個計劃也太瘋狂了：一支等級比對方低、人數比對方少的軍隊，從各個激戰中的戰場之間穿過，深入敵後腹地，在無支援、無補給的情況下居然去攻打敵人的大本營？！！

  “這個計劃是用於偷襲戰的，所以人數少一點兒也沒關係。無論這座城市有多麽嚴密的城防，但是隻要有一個點照顧不周，那麽就等於做了無用功。對人類來說，‘從下水道滲透進城市’是一種天方夜譚，所以下水道是他們的盲點所在，也是城防中唯一的漏洞。因此，下水道是這場戰役的關鍵所在，隻要能成功潛進去，那麽，就能從內部攻陷城市，將損失降到最少。”

  隨著清沂的介紹，死靈生物們已開始行動，收起身上掛著的石頭，紛紛鑽進鐵閘門上、鋼條的間隙之中。雖然這間隙足足能讓一人通過，但某些體積較大的家夥——如幽靈獵犬——還是會被蹭得沾上汙垢，好不狼狽。

  “我們也進去吧。”

  被清沂招呼著，傍水依山懵懵懂懂地潛進去，借助“王座守衛者”發出的光芒前進。下水道的管壁由大塊大塊的磚石砌成，石上也覆蓋著厚厚的淤積物，踩下去有種微妙的惡心感。在石縫中還長著水草，它們隨著水波飄搖，輕柔地掃在玩家們身上，在黑暗中就像是一雙沒有骨頭的手，總能嚇得玩家一大跳。

  （“說實在的，就算這裏全是陰影，本大爺也不想在這兒住。”薛多歎了口氣：“人活著總要追求點兒生活質量嘛。”）

  新加入的奧斯科爾麵帶微笑，對這種肮髒至極的環境視若無睹，緊隨清沂其後。他身上也散發著微光，更顯得他瀟灑脫俗——“出淤泥而不染”，倒是可以用來形容他。

  “向上。”他忽然道。

  “哎？”傍水依山還沒反應過來，清沂便抓著他的手臂，扯著他向上遊去。原來這下水道並不是一馬平川的，而是有許多曲折，如果在這個位置不向斜上方前進，則會一頭撞在石壁上。

  “當初，工程師為了防止湖水倒灌進奧斯吉利亞，便特意設置了高低起伏的水道，使得水位存在高度差。當然，這種措施也能起到分層過濾的作用，某些水道可以將含有大量穢/物的汙水引流至四個巨大的沉澱池，以免碎銀湖被汙染。”奧斯科爾如數家珍。

  （“這還叫‘以免被汙染’？我覺得已經夠髒的了。”薛多不屑道）

  不多時，清沂便浮出水麵，向法蘭吉伸出右手。法蘭吉早已在旁邊的過道上等候，此刻道了句“冒犯了”，便咬住清沂手臂，將其扯上來。清沂上來後，便騎在法蘭吉背上，徑直往前衝，也沒管在那兒撲騰的傍水依山。鬼狼、幽靈獵犬跳上兩側過道，便原地甩了甩身子，甩幹淨水珠了才跟在族長後麵；更有一些見過道狹小，幹脆就不上岸了，轉而在汙水裏泅渡。這支先鋒隊動作整齊規劃、井然有序，士氣也旺盛得很。

  傍水依山罵了幾句，扒住過道邊沿，好容易才翻上來，馬上就召喚坐騎。在散發幽光的魔法陣中，一匹骷髏馬仰天打了個響鼻，走到他身邊。他騎上馬背後不管不顧地發動衝鋒，撞得小狗們下餃子一樣重新掉進水裏，總算是趕上六月陽光。

  清沂淡淡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麽。他將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上，比如說，下水道……空了？

  “怎麽回事，我記得這裏明明有很多貧民的？難道說是搬走了？不會啊，地上哪裏有地方給他們住——難道是都殺死了？”

  “怎麽可能！”傍水依山連連搖頭：“誰有理由殺死這些貧民啊？城主嗎？哈哈哈，這些小事無關緊要的，我們繼續趕路吧！”

  清沂沒理會他，打開靈魂之眼，頓時震驚——這條下水道有著密密麻麻的靈魂之火！要是它們能擁有實體，光是自然散發出來的靈魂力場，就足以逼迫得清沂走不動道了！一些怨氣沉積在水道裏，與淤泥混合成為一種無法描述的物質。

  “的確，陛下您真是冰雪聰明啊。”奧斯科爾背著雙手，在空中疾飛（竟能與法蘭吉的速度保持同步）。“奧斯吉利亞的城主卡爾，是一個非常重視政績的傳統貴族。在他看來，能讓那些貧民住下水道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燒殺一批也沒關係，反正寄生蟲這種東西是殺之不絕的。”

  （薛多：“喂！寄生蟲惹著你啦？奇怪，我幹嘛要為寄生蟲講話呢？真奇怪……”）

  清沂反應過來：“那麽說，是因為我上次的潛入，才導致這些貧民死亡嘍？”

  “您不必介懷，下水道的居民們就算現在不死，在將來也會死的。如果您認識卡爾城主，您便知道鄙人所言非虛。”奧斯科爾笑眯眯地道。

  “你誤會了，我一點兒也沒有介懷。”

  聽了這句話，奧斯科爾的眼裏流露出欣賞，笑容越發燦爛。

  白骨暴君道：“我和卡爾城主所見略同啊，人類這種東西，當然是死得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