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曉曉與何語溫，吃完了酒席，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回去的途中夕陽一片，燦爛的晚霞，將天空染成一片胭脂，把五光十色的光芒照耀著五彩斑斕的人間，兩人彼此沉默，誰也不說話，似乎這種沉默已經成為了一種默契。

  “你今天感覺怎麽樣？去問明白了嗎？”何語溫一邊緩緩的走著，一邊漫不經心的，朝莫曉曉試探著問道。

  莫曉曉搖搖頭，表情十分的輕鬆與平靜，不過眉頭緊皺，似乎也有些解不開的心結。

  何語溫見她這模樣便又繼續問道：“怎麽說，為什麽看這你心事重重的樣子，她說了什麽？”

  莫曉曉輕輕歎一口氣：“她說有些印象，隻是也想不起來了，她還是對我有些抵觸不願意同我說，不過我想她已經是把她能知道的，全都告訴我了。不必再問了，問了也不會再有什麽結果。”

  何語溫微微沉默，又繼續開口問道：“那她可說，當初是誰將莫玉承請到顧家去的？”

  “她母親，趙音。說來也覺得有些有趣，我哥哥當初居然也是書華的學生。不過她母親是不會再說的，也不敢公然的去問，今天的情景我想你也該看出來了，顧家的人對我嗤之以鼻，隻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不拿我難堪罷了。”莫曉曉一邊說著，一邊搖頭。

  何語溫見她那悵然若失的模樣，便不再過問，兩人走著走著，突然何語溫就站在了原地，似乎是又想起來了什麽。

  “對了，你剛剛說你哥哥曾經也是書華的學生？”何語溫一臉嚴肅的朝莫曉曉問道。

  莫曉曉愣在原地，點點頭：“是啊，這有什麽問題嗎？”

  何語溫眉頭微微舒展，臉色也變得柔和起來：“我想到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就好辦了！”

  莫曉曉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滿腹狐疑：“你，你這話？”

  何語溫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表情輕鬆：“你不是說你哥哥曾經是書華學院的學生嗎，既然他說書華的學生，那麽書華，就一定還有他的資料他的學籍，他是否正常畢業，檔案是否取走都可以查到的，這樣我們尋找的範圍就縮小了，也就簡單多了。”

  莫曉曉一聽何語溫說得如此有理，不由得大喜，喜上眉梢，臉上的陰暗都輕輕散去。

  “太好了，我怎麽沒有想到呢，對，就是這樣，那還瞪什麽，我們快些回去吧，每年都有那麽多學生來來往往的，檔案什麽的一定特別多，要在眾多的資料中查到我哥哥的資料，還得費些功夫呢！”

  見莫曉曉這開心的樣子，何語溫的心裏也漸漸的輕鬆起來。

  “曉曉。”何語溫看著她那清澈幹淨的眼睛，輕聲細語的喚道。

  “嗯？”莫曉曉微微抬頭看著他：“怎麽啦？”

  何語溫微微一笑，柔情似水的模樣：“今天，今天你表現得特別好，很勇敢，跟以前不一樣了，這一點我很驚訝。”

  何語溫淡淡的說著，那如同冰山的臉，也變得可親起來。

  “怎麽說？”莫曉曉倒是一臉不屑一顧，雲淡風輕的道。

  何語溫微微一笑：“沒想到你還是這樣一個臨危不懼冰雪聰明的女子，你的言行舉止當中透露著沉穩和睿智，是一般女子非所能及的，當然以前的你也是不能及的。”

  “哦，你說的是今天替你解圍一事啊，我可沒有多想，我隻是見不得他們那樣作威作福，所以便替你出頭咯，你是沒有瞧見那顧老爺臉色有多麽難看，都給氣得發綠了哈哈哈…”

  何語溫就那樣靜靜的看著莫曉曉，她那明媚如驕陽的笑容，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腦海裏，有時候他會突然的覺得，莫曉曉越來越好了，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怯生生，一問三不知的鄉小姑娘了，已經脫胎換骨變了一個樣子，就像是一個滿是星光璀璨的公主，她獨立自主，她溫柔嫻靜，她沉穩懂事……

  而自己卻好像是一直都沒有改變一樣，就在原地止步不前了，會有很多瞬間，會覺得是自己配不上她了。

  很多年以後，他才知道，原來真正的愛一個人的時候，自己的第一反應不是興高采烈，不是轟轟烈烈，而是情不自禁的開始自卑，哪怕自己已經特別的完美了。

  莫曉曉離開以後，顧清水就一直悶悶不樂，在心裏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她說的話有些道理。

  晚風漸漸襲來，給寂靜無聲的夜又添了幾分寒意，顧清水坐在窗戶邊，懷裏抱著自己的孩子，目光遊離在窗外，心思飄渺。

  屋子裏的燈明晃晃的，照著古色古香的屋子，丫頭又添了一盞香熏，屋子裏香氣嫋嫋，顧清水卻並沒有因此覺得心曠神怡，反而覺得有些煩躁。她輕輕的伸出來手來，見自己那宛如青蔥一般的手腕上，戴著一串翡翠瑪瑙珠子，顆顆晶瑩剔透，都透著明豔的光澤，她看著那珠子，神情突然的就恍惚了。

  她知道，自己一直都想自欺欺人，以為自己已經嫁給了司徒喚陽，也生下了他的孩子，心就已經死了，可他的珠子，自己卻是無論如何也舍不得脫下的，就像是自己的命一樣。

  以為今生山高水遠，天涯兩茫茫，恐怕是無緣再見了，顧清水也已經做好了與他江湖兩相忘的準備，也在心裏勸自己放下他那串珠子就當是留一個念想，也算是祭奠自己那段奮不顧身的愛，那無疾而終的情吧。

  可是，當自己再一次看見他的時候，自己的心居然是那麽的疼，就像是萬箭穿心的感覺，有成百上千隻螞蟻，正肆無忌憚的撕咬著自己的心。

  再見時，他舊是風度翩翩溫文儒雅的何先生，他英姿颯爽風流倜儻，他沉穩成熟，他獨當一麵，用青鬆翠柏來形容也不過分，隻是，自己卻再也不是曾經那個囂張跋扈的千金大小姐了，也不能痛以前一樣無理取鬧，不能再奮不顧身了，早已經換了一個身份，是另一個男人的妻子，是一個孩子的母親，自己的一輩子已經注定了，是注定了要一輩子守在大宅院裏，相夫教子。

  想到這裏，顧清水就心疼不已，她其實明白，當初自己父親嚴厲人逼迫下，與母親以死相逼讓自己嫁給司徒喚陽的時候，自己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隻是她心有不甘，自己也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也是一個從小嬌生慣養，喝過洋墨水的新時代女子，怎麽最後還是淪落到聯姻的地步，自己的幸福還是葬送了自己所謂的幸福。

  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想來也不過是如此。

  “碧雲。”顧清水想到這裏，便又朝門外輕輕喚了一聲。

  “吱…！”

  話音剛落，門被人從外輕輕推開，碧雲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恭恭敬敬的站在她的麵前。

  “小姐，你叫我？”

  顧清水瞥了一眼碧雲，極其冷淡的道：“來，把小少爺抱到乳娘那裏去，我去一趟夫人那裏。”

  碧雲點點頭，伸手來抱走了她的孩子。

  夜裏有些涼，顧清水身上隻穿了一件紫色絲絨的睡衣，又拿上了自己的一件外套，便就出了門去。

  來到了趙音的門口，見她屋子外站著她的貼身丫頭。

  “大小姐，你…”雪容見顧清水來，便朝她問道。

  顧清水瞥了一眼雪容，不冷不熱的問：“我母親呢？”

  “回大小姐，夫人還在屋子裏念經呢！”雪容微微低頭，輕聲細語的說著，顯然是害怕打擾到趙音。

  趙音近幾年來不知道怎麽回事，就開始信起佛來了，整日在屋子裏念經拜佛，每一個月都還有固定的日子是要吃素的。

  顧清水聽完她的話，不由分說便要進門去，隻是剛剛動身，一旁的雪蓉就將她攔了下來。

  顧清水正要發怒，那雪容連忙道：“小姐，小姐你現在不能進去，夫人正念經，你若是打擾了夫人，夫人恐怕會怪罪的……”

  顧清水火冒三丈，一想到心裏的煩心事，就越發的苦惱，便一股腦的將氣都撒在了那丫頭身上：“什麽，你也敢攔我？我有要緊的事情要與母親說，你區區一個丫頭也敢阻攔了是吧？你信不信我立刻就讓你滾蛋？”

  雪容見顧清水這樣惱羞成怒的樣子，嚇得連聲音都開始哆嗦起來了，連忙道歉：“不是不是，大小姐別生氣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雪容話還沒有說完，屋子裏就傳來了趙音淡淡的聲音：“雪容，門外何人喧嘩？”

  雪容微微低頭，表情有些怯懦：“回夫人，是大小姐來了，大小姐著急要見你，可我擔心會打擾到你，所以…”

  屋子裏的聲音突然就沉默了，過了片刻又才不緊不慢的道：“哦，原來是清水來了，那就讓她進來吧！”

  “是。”雪容點點頭，又才朝顧清水畢恭畢敬的道：“大小姐，夫人請你進去。”

  顧清水白了她一眼，呐呐的低罵：“沒有眼力的東西。”

  顧清水進了門，見趙音背對著自己，手裏拿著一柱香，正虔誠的拜著觀音菩薩。

  顧清水朝著她的背影，輕聲細語的關懷道：“母親，你怎麽這樣晚了還在這裏念經呢，你身體單薄，不早些休息嗎？今天你也辛苦了，招待了眾多賓客了，操勞了一天，要多多注意身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