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晃然一過，又已經是三日以後了，那天喝醉酒後的閑言碎語，她已經記不到多少了，可是那一句三日以後攜她一起到碧州的話，就像是一個種子深紮在她心裏，早已經生根發芽根深蒂固，日夜瘋長著，仿佛那三日度日如年，每一天都在數著日子過，甚至希望它長一雙翅膀，從這一日直接飛到那一日，有時候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突然會對三日以後，會產生如此大的希冀和期盼。

  就像是有一個疑問一直在他心裏縈繞，到底是睹物思人，還是因人思物。

  “咚咚咚！…”正想著，突如其來的敲門聲，讓她連忙回過神來，轉身去開門。

  “吱……”門被打開，站在門口的正是楊哲了，隻見他已經束好了行裝，手裏還提著一個箱子，看樣子是來叫她一起去碧州的。

  楊哲一見莫曉曉便道：“我還以為你還沒有起床，原來已經起了呀，那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動身吧，還得去客廳與伯母告別呢，你收拾好了嗎？”

  莫曉曉看起來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似乎有心事：“我，我沒有什麽好收拾的，隻是隨便換個衣服就可以了，但是，我不知道我的母親到底準不準我同你一起去，你有信心搞定嗎？”

  楊哲溫柔的摸摸她的頭輕輕的道：“你就別擔心了，我之前已經跟她提過了，有我在你身邊她不會不放心的，怎麽你看起來有些不開心的樣子，這難道不是一件讓你開心的事情嗎？怎麽看上去，心事重重心不在焉！”

  莫曉曉似有若無的笑著，掩飾自己的情緒：“沒有了，可能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吧。”

  “那好，沒有休息好就到船上去休息，那我就在客廳等你了，你趕緊過來！”楊哲輕輕的說著。

  “嗯，好！”莫曉曉點點頭應允著他。話音剛落楊哲便一臉輕鬆的離開了。

  楊哲與林玉淑在客廳等了好一會兒，莫曉曉才姍姍來遲從門口緩緩的走了進來。

  “母親，哥哥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莫曉曉似乎畫了一個淡妝，讓精神氣質看起來好稍好一些，穿著一件淡色的衣裳，可是還是遮掩不住臉上的憔悴。

  林玉淑一邊看他，一眼又抬頭看莫曉曉，語重心長地說道：“小梔，你怎麽這麽久才過來？等你好久了，你和阿哲這次去碧州的事情，阿哲已經跟我說好了，他會好好照顧你，但是你也不可調皮哦，要記得兄長如父，在外一切要聽他的話，這次去那也是為了讓你散散心，也可以讓你看看平時咱們家生意上的一些事情，讓你以後熟絡起來，也不至於與人交談時一問三不知，也是為了讓你開開眼界，長些見識。”

  “嗯，母親我知道了！”莫曉曉輕輕的點點頭。

  見她心事重重的模樣，林玉淑拉著她的手，溫柔的朝她說道：“怎麽看上去你一點都不開心呢？如果實在是不想去的話，也可以不去的，此去長路漫漫，一路顛簸奔波勞累，你的身子可受得了？要是不想去的話，就在家裏待著吧，反正也可以陪我說說話！”

  莫曉曉聽了她的話，連忙扯出一個微笑：“沒事的母親，我隻是昨晚沒有休息好罷了，為了不耽擱時間，我們現在就出發吧，母親也不要為我擔心，我們此前去你也不要擔心，你在家裏要好好照顧身體，我聽哥哥說此去可能要一個月，不過我們會趕在過年前回來的。”

  “那就好，記得要聽哥哥的話，要不是說同他一起，我才不同意你一個人出去！那事不宜遲，現在就動身吧，記得這一路去要多注意安全！”林玉淑一臉祥和的說著，眼睛裏似乎有些不舍。

  楊哲輕輕點點頭：“嗯，那伯母我們就出發了，你在家照顧好自己，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小梔妹妹的。”

  與林玉淑做了簡單的告別兩人便一同走了出去，朝著碼頭走去。

  又是兩日以後，兩人坐了船才抵達了碧州的碼頭，碼頭一如既往的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還夾雜著各種奇奇怪怪的味道。

  船都已經到了岸，莫曉曉若有所思的站在船頭，目光呆滯，神情恍惚，隻是淡然的看著腳下的清水碧波，絲毫沒有注意到已經到了彼岸，楊哲提起自己的行李箱，正欲往岸上走去，可驀然回頭才發現，她依舊就那樣站著，絲毫不為所動，這讓他十分的好奇，又轉過身去，連叫她幾聲都沒有回應，直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如夢初醒回過神來。

  “想什麽呢，我剛才叫了你幾聲，你都沒有答應，我們已經到了下船吧！我怎麽看你心不在焉的樣子，不會是又有心事吧，看你這兩日以來都悵然若失的樣子，來都已經來了還有什麽心事呢？”楊哲一邊朝她說著，一邊淺淺的笑。

  莫曉曉轉過身來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嘴角過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沒什麽，可能是船上的風比較大，頭腦有些暈有點暈船吧！”

  楊哲寵溺的摸摸她的頭溫柔的道：“那好，那我們現在走吧，我們已經到了，等會兒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兩人提著行李，踏著陳舊的甲板從船上下來，又湧入人群當中，街頭嘈雜一片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川流不息，湧入人群的繁華當中，想把心中的那份愁思欲蓋彌彰。

  兩人走著走著，莫曉曉突然扭過頭，發現這條路居然如此的熟悉，突然想起來了，這條路自己確實是來過的，似乎好像是通往，何家的路……

  莫曉曉原本心不在焉的樣子，一下子提起精神來，猛然的回過頭朝他問道：“不是說好了去直接自家碼頭的倉庫嗎？你怎麽帶我來這裏了？”

  楊哲這才露出淺淺的微笑，沉默了片刻才道：“是你想來這裏，而不是我非要帶你來這裏的，再者說了，你陪我來碧州不就是想到這裏來嗎？這裏才有雪梨春，而碼頭沒有！”

  他說雪梨春那三個字的時候，語氣格外的不同，似乎是在刻意的點認什麽，讓她不由得心頭一驚，就像是被人猜中的心事，想要反駁，又欲言又止不再說什麽。

  此時此刻正是仲冬天氣，四處都是灰蒙蒙的一片，連地上的石板路都透著股股寒氣，路旁掉光葉子的枯樹，伸長著彎彎曲曲的枝條，像是老人瘦骨嶙峋的手，朝天空漫無目的的伸去，空氣中時不時的傳來一陣陣涼風，收刮著人們身上僅存的一點體溫，莫曉曉思緒極其雜亂，宛如被風吹亂的枯葉在地上卷起一團，又被人踩得稀爛，最後零落成泥。

  這一條路對她來說再熟悉不過了，那些昨日的時光仿佛曆曆在目，令她記憶猶新，就好像是昨日剛發生的一樣，她依然記得，當何家慘遭大禍的時候，她依舊選擇義無反顧的站在他身後，雖然力薄但她還在一直支撐著他殘存的意誌，何家昔日的形容和繁華一步步的，走到如今的人客星散無人問津，對她來說不過是綺夢一場，不管如何何家在他的眼裏始終是那個風光無限的何家。

  這一條路極其的偏僻，不是昔日何家富貴的門庭，而是一個破爛的庭院，是在郊區那一個淒淒慘慘清冷的庭院，隻是每當走進這條路時，她的心裏總是會湧起一股，不知是懷念還是遺憾的情緒。

  一路走過來，思緒如同亂麻一樣，一直絞在她的心裏，無法自拔，以至於都走到了門口，她還沒有反應過來，若不是楊哲叫了她幾聲，恐怕還走過了。

  楊哲輕輕拍拍他的肩膀，平靜的道：“我們到了，不要多想了，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現在我們不念及過往，你也不要想太多。”

  莫曉曉這才回過神來，抬起頭朝了破爛的門口望去，帶上古老的大門，已經生出了許多細縫，那些凜冽的風就趁機鑽了進去，風把那門拍得咯咯作響，就像是身患重病的人發出痛苦的呻吟聲，除了荒涼還是悲涼，讓人從心裏生出一股悲愴的感情。

  “進去吧，我記得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是像這樣的晚上，不過那日我喝了許多酒，還是你在我扶進去的呢，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楊哲心平氣和的說著。

  莫曉曉有些猶豫：“嗯，我自然是記得的，不過，我們就這樣唐突的進去，真的好嗎……”

  “有什麽不好，你大可不用擔心，你隻要記得這裏麵的一切，包括人和物都是你記憶中的樣子，從來沒有改變，改變的隻是你自己的心而已。”楊哲淡然的說著，而一邊就推開了門。

  那扇門被推開，依舊是那個荒涼得不能再荒涼的院子，雜草叢生，落葉遍地，他記得上一次打理這個院子的時候，大概是兩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一切都還在，包括已經失去的人。

  兩人信步走到了院子裏，透過了院子可看到裏屋裏，昏昏悠悠的透過一層朦朧的光線，那破舊的窗戶裏晃蕩的煙火的氣息，即便是這樣，依舊掩飾不了那一份荒涼，就像是在人跡罕至的沙漠裏，獨自的行走抬頭低頭，回首張望，看到的都是遍地的黃沙，一片的荒蕪。

  屋子裏似乎點了燈，隻是昏昏悠悠的，缺少了些生氣。

  “走吧，我們進去吧，這個時候的溫度是最低的，外麵挺冷的，雖然不比家裏，可我相信這裏，你還是住得慣的！”楊哲揶揄著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