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你回去吧
作者:支柳含秋      更新:2020-05-20 21:46      字數:3402
  顧清水昏昏沉沉的又睡了一日,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感覺全身酸軟的沒有一絲力氣,就像是一條被伸了筋骨的軟體動物一樣,癱軟的躺臥在冰冷的床榻上,嘴唇幹裂的一牽動嘴角,都會引發深深的疼痛,睜開眼睛環視著四周,屋子裏亮堂堂的隻有一個丫鬟,正在為她換上新的熏香,紅木地板被擦得幹淨得發亮,倒影著從窗外投射進來的遲暮陽光。

  那屋子裏顧清水感受不到溫度,總是感覺有一股強烈的涼風,從四處闖進來,都拿著一把把鋒利的刀刃,衝進她的身體裏去,刨剮著她的骨髓,將那流動著的鮮熱血液,偷換成刺骨嶙峋的寒風搜刮著僅剩下的體溫和感知。

  窗外的浮雲飄渺的流動著,無憂無慮,披上了彩色的輕紗,似乎是趕著去結婚,梳妝打扮去見它的心上人,因為緊張拘束所以抖落了一些粉色的胭脂水粉落到人間,落到山頭落到山穀,落到少女的頭發上,就落到了少年的心裏,點燃了少年的情愫,讓少女情竇初開。

  顧清水正遊離著,任由自己的目光和思緒,隨著那漂流進屋子裏來的光影帶著自己的思緒飄到窗外,做一趟時光飛船的遨遊,心裏就有些悵惘,徒添了隱隱作痛的傷痛,眼淚不知不覺又浸濕了臉頰,打濕了裝滿了以往悲歡情緒的枕頭。

  突然,她獨自黯然神傷的時候,她親眼看見那小丫鬟,碧雲正將自己的那件紅色嫁衣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了下來,似乎要抱著那件她視如珍寶的嫁衣抱著出去,顧清水就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急促的連忙從床上爬了起來,強忍著腹部傳來的一陣隱隱作痛的疼痛。

  “你幹什麽,你給我放下給我放下,你要把我的衣裳拿去哪裏,我讓你放下!”顧清水拖著病體,聲嘶力竭的朝著碧雲嘶喊咆哮著,宛如一個病得奄奄一息的母親,誓死不屈也要捍衛保護著自己的幼崽。

  碧雲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腳亂的站在原地,連忙解釋著道:“大小姐,是夫人吩咐的讓我把你這件衣裳拿出去丟了,這上麵已經沾染了很多血跡,血跡斑斑的放置在屋子裏怕對你有什麽不好,已經髒了呀。”

  顧清水神情恍惚,聽了她的話似乎情緒一下子就上來,瘋瘋癲癲的樣子一下子從床上連滾帶爬的步履蹣跚,跌跌撞撞的連鞋子都沒有穿,跑到了那碧雲的身旁,還狠狠的摔了一跤,狠狠的就要將那件抱在碧雲懷裏已經被血跡染得斑斑駁駁的紅色嫁衣:“你給我,你還給我,你們為什麽要動我的東西,我不允許你們把她搶走!”

  顧清水癱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手裏死死的拽住那件還散發著陣陣血腥味的紅色嫁衣,死死的不肯放鬆,頭發淩亂衣衫不整,就像是一個瘋了的婦人一樣,目光呆滯的看著那件衣裳,跪坐在地,嘴裏還喃喃自語的念叨著什麽,神誌不清的隻是不願意放手。

  碧雲一見顧清水如此墮落都樣子,還不由分說的跪倒在自己的腳邊,她哪裏承受得起她這個樣子,也心疼她的可憐兮兮的模樣,此前一個何等風光無限高高在上冰清玉潔的大小姐,如今卻像是一個丟了魂魄的瘋婆子一樣,碧雲憐憫不已,連忙也跪倒在她的旁邊,哽咽著欲將她扶起來。

  “大小姐,大小姐你快些起來啊,你身體還弱這樣會讓你久病不愈的,讓你病情會加重的,你若是要我不丟就行了啊,隻是這上麵的血跡太重了我給你洗洗以後再抱來還給你好不好,大小姐。”碧雲一邊試圖著將她拉起來,一邊悲從中來的說著。

  “你還給我,你還給我,是我的是我的。”顧清水絲毫不在意她說什麽,盡管死死的抱住那件衣裳,似乎就像是頻臨死亡的人緊緊的拉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不放手。

  碧雲也沒有辦法,也就隻好鬆了手將那件衣裳給了她,見她這失魂落魄的樣子,也實在是不忍心,不知道隻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嫁衣而已不知道為何她如此的珍貴,也不知道這件衣裳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麽,也就隻好由她去,隻是有些唏噓不已那沉魚落雁嬌俏的大小姐怎麽落得個如此模樣。

  在外人看來顧清水似乎是因為傷心欲絕而失去了理智被病得糊塗了,可隻有顧清水她自己知道,自己並沒有糊塗而且腦袋十分清晰,自然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碧雲搖搖頭惋惜的離開了屋子裏又變得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響,顧清水著一單薄的衣衫跣足坐在地上,在這秋末的暮後華燈初上的時分竟然也不覺得嚴寒,大概是那些流竄進了心裏的寒意早將她的感知占據了,已經感受不到了那來自外界的寒意,窗外的朦朧暮色已經恍然消縱,換之的是一片蒼茫漆黑,沒有一點聲響靜得如同午夜的荒墳地,一切對於顧清水來說就像是一場夢一樣,一場醒來得不是時候的荒謬的夢。

  朝窗外望去,居然看不到一點光,就連燈火闌珊的微妙光線都沒有,漆黑得像萬丈深淵而她就是墜落穀底的一隻折了羽翼的鳥雀,四處暗流湧動危機四伏,有冰冷盤踞在岩石上發著嘶嘶聲音吐著鮮紅信子的毒蛇,有高翹著尾巴的毒蠍子,有在暗處用那發著幽綠色光的眼睛,虎視眈眈著她野獸。

  顧清水緩緩低下頭來,抱住自己單薄的身軀,懷裏那件如同火把一樣發著鮮紅顏色微光的衣裳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是讓她有唯一一點希望的火把,安安靜靜的被她抱在懷裏是溫暖的,而她自己的冰冷的不知不覺中,那火把居然被帶著酸楚的液體給打濕了,還伴隨著一陣陣如同孤獨的野獸發出嗚嗚咽咽的哭泣聲音,蕩氣回腸的在屋子的盤旋回璿著,讓她的心微微有了些安慰,那些身同感受的聲響慰藉著她弱小的靈魂。

  時間飛逝,又接連過了些日子,何語溫依舊在顧家都客房裏,捧著一卷書正專心致誌的閱讀著,絲毫不知道那道門外發生了什麽,隻是那日顧以琛來告訴他,與顧清水的婚期因故將被延遲,得到這個消息他的心也微微放鬆起來,也不再憂心忡忡,唯一掛念的就是不知道情況如何的莫曉曉,而與顧清水的婚約延期的緣由他知道是莫曉曉,一定是莫曉曉……

  想到這裏他的心,就像是一片平靜毫無波瀾的鏡湖裏,搖搖晃晃墜落了進來一片花瓣,他知道,她大概還是在乎自己的。

  何語溫著一襲黑衣,左衣袖口處,若隱若現藏著一點點紅色,眼鏡框裏鑲著一對宛如玉石一樣的眼睛,清冷的氣質裏蘊含了幾分儒雅,修長的手裏握著一隻毛筆鋪了一幅宣紙,點染了一些墨汁,一邊專心致誌的看著一手的書,一邊做著摘錄,認真的像是一棵認真向上堅韌挺拔的雪中鬆。

  忽有一道光灑落進來,江城的天氣已經陰冷的陰了好幾日,天空中繾綣著的靉靆的雲漠大澤,似乎打算長住一直籠罩在天空,不知道為何就有一道尖硬的光線,刺破了那積得厚厚重重的雲霧,撒落下來,而初冬的風倒也是善解人意知道見縫插針,趁機就將那那些厚重的雲一把推開,才日讓那陰沉沉的雲霧遠離了日光,有了一個好天氣。

  那道光線不偏不倚,正好穿過窗戶躺臥到了何語溫的桌上,像一隻黏人的小貓一樣抱著他的手臂就不鬆開,暖暖的光線下清晰可見那空氣裏漸漸騰起的塵埃,是屬於光陰撓癢時候從身上凋落下來的泥垢。

  何語溫停下了筆,望著自己身旁的那一束光,黑色的外頭袖口處的紅色讓他心生安定,將那衣袖往上挽了挽,那綁在修長手腕上的紅色祈福繩和自己的那一串從來不離手的琉璃珠子,就原形畢露的暴露在他的眼前。

  目不轉睛的看著那手腕上的祈福繩,何語溫那冷淡的臉上又浮現出來淺淺的笑,眉間都是溫柔的神情,恍惚又想起來了那人,將這東西贈與他時候的場景,陽光照在上麵仿佛就賦予了它生命,讓他覺得它是活得是有心跳的,是能聽見他脈搏裏平穩的心跳聲的。

  “咚咚咚……”正回味在自己的世界裏時候,門外突如其來的傳來了一陣輕而緩的敲門聲,這讓他有些驚訝,又連忙將自己的袖子放了下來,臉上的柔情似乎不複存在,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的平靜,心如止水的看著門口的方向,雲淡風輕的回應:“何人?門未拴係進來。”

  好一會,門外的人才輕輕推門而入,來人是顧夫人趙音和一個丫頭,麵色平靜看樣子,似乎是有什麽事情要來說的。

  “何先生,你在忙什麽呢?這天氣放晴了,你該出去走走的。”趙音一進門,便打開了話匣子朝著他一邊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一邊漫不經心的閑聊著。

  何語溫站了起來,朝著趙音行了個禮,微微點點頭彬彬有禮的道:“嗯,雖天氣晴朗,可空氣中還是夾雜著不少冷氣,是不適宜出去走動的,夫人無事不登三寶殿,想必是有什麽事情要來說吧?”

  趙音淺淺的笑了笑才繼續道:“嗬嗬嗬,何先生果然是個睿智敏慧之人,那我就不必再拐彎抹角了,想必清水重病的事情,先生你也知道了,清水的病實在是突發情況我們也沒有想到,所以還不知道她的並何時才能痊愈,也不能耽擱先生你,倘若是有個期限三年半載的,能痊愈也好說,可若是一輩子都不得好透,那豈不是耽擱了先生你,我們也不能保證她什麽時候才能好,所以,所以何先生就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