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初醒 第三十九章 我叫李舊衣
作者:微醺提子酒      更新:2022-01-17 13:25      字數:4113
  升輝客棧的生意還未對外開放,諾大的大堂內隻坐了一人,正是在夥房做好飯的李大龍,紅燒肘子、一條肥美的鯉魚、加上清口的小蔥拌豆腐,香氣四溢,可忙活了半天的他看著一桌子的菜卻吃的怎麽都不舒坦,有一口沒一口的扒拉著碗裏的米飯,心不在焉的望著門外。

  李二狗雖然醒了,可醒來就呆坐在床上,一句話不說,幽星放心不下也伴在他的身旁,幽夜行早早出了客棧,老掌櫃的也不見了蹤影,上官伯帶著舒寧和唐家兄弟去了村裏的金鉤客棧談事,就連醉清風那假道士這兩日都不見了蹤影,聽學社說前兩日下雨淋著了,正告假在家,臥床不起,隻有李大龍覺得自己像個無事人一般,心裏空落落的。

  “喲,大龍,一個人生活這麽好啊,是不是算到貧道要來,特地準備了一桌子菜,要不我跟你師父說說,你別跟他混了,來我觀星穀吧,保你大道亨通”

  李大龍聞聲抬頭,一名老道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門口,左手還拿著一番旗,上麵畫有五行八卦周易經典等,乍一看還真有那麽回事,可這老道賣相卻不咋滴,別人都是仙風道骨,而他則身材矮小,一臉富態,沒了那埋汰的道袍倒像是個富家翁,正是這幾年與老掌櫃成日混在一起的玄不歸。

  李大龍見是老道,連忙搬了把椅子過來,還從後廚添了副碗筷。

  “玄道長,坐坐”

  老掌櫃與李大龍扯閑篇的時候曾經有意無意說過,這老道不是一般人,是什麽,觀,觀星地方的人,李大龍沒在修行界混過,隻知道能讓掌櫃的欽佩的人肯定不一般,所以他自然不敢怠慢,倒是李二狗那家夥,什麽修為都沒有,但除了客人麵子外,誰的臉都不給,好在這老道脾氣也好,不僅沒生過他的氣,反而每每對李二狗讚不絕口。

  老道坐下之後不客氣的開始動了筷子,甩開腮幫子就開始吃了起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的目的,嘴裏還嚼著肘子肉含糊不清的對李大龍說道:“對了,你師父呢?”。

  李大龍剛好也想問他師父去哪了,於是回答道:“不知道啊,昨日與清虛真人一起出了門,都一晚上了也沒回來,不會又上山去了吧”。

  老道停下了碗筷,想了一下道:“你去拿件你師父用過的物件”。

  李大龍明白老道是要起卦了,於是回了後院拿了個老舊的煙杆出來,這是老掌櫃以前隨身常帶的,隻不過後來李二狗從行腳商人那淘來一個新的後就放屋裏了。

  老道接過煙杆,眼睛微眯,左手輕微的掐動了起來,李大龍眼睛倒是好使,隻覺老道手掌有一絲絲淡淡的紫氣纏繞,心裏對老道又高看了一分。

  “不對”

  突然老道像是算出了什麽,麵色凝重了起來,像是不確定一般,又重新開始推演起來,連續往複三次,神色一次比一次陰沉,到最後幹脆閉上了眼睛。

  李大龍見老道的表情愈發凝重,大氣都不敢喘出來,摒住呼吸等待老道的結果。

  片刻之後,老道睜開了眼匆忙起身對李大龍說道:“我出去一下”,語氣十分焦急,似乎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一般。

  “我跟你一起去”見老道神色突變李大龍也慌了神,不自覺的說道。

  老道看了李大龍一眼,最終點了點頭,示意他跟上自己。

  ……

  ……

  客房內幽星坐在窗前,單手托腮,呆呆的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什麽,李二狗醒來之後一句話都未說,但既然醒來了,那麽說明恢複隻是時間問題了,所以即使她有諸多疑問但仍是沒開口。

  “咯吱“

  客房老舊的木門被從外推開,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父親,你回來了”幽星見是父親勉強笑了笑,眼角裏是掩飾不了的疲憊,昨日的傷事雖然在父親的幫助下好了許多,但仍需要靜養一段時日才能恢複元氣,隻是昨日至今她一直在照顧李二狗,所以沒顧得上休息還

  。

  “星兒,好些了麽”幽夜行關心的問道。

  幽星不在意的笑道:“沒事了,一點小傷,回頭睡兩覺就好了”。

  幽夜行欲言又止,似有話說但又不知該不該說,強如十境強者在女兒麵前也如普通人的父親一般,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父親怎麽了?有什麽事麽”幽星見父親麵有難色,開口問道。

  幽夜行勉強擠了個笑容說道:“那個,我們可能要走了,你知道的,爹在這不能呆太久的,況且我們還要去見見你白姨,有些事我還要交代她”。

  這倒不是幽夜行畏手畏腳,而是一種規矩,自古凡間各朝各代都有一種王不見王的說法,修行界也是亦然,像他們這種境界的人,沒有特殊情況是不會無端出現在別人的地盤的,特別是這兒離上清又不是很遠,呆的時間長了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有些東西他不怕,但不代表他願意破壞,而且昨日那神秘道人的出現讓幽夜行本能的想避開他,在他看來那道人每次出現就沒好事。

  幽星一呆,她知道父親不能在此久留,沒想到走的如此之快,她不禁回頭看了一眼發呆的李二狗,一是不該如何是好。

  一時之間房內又陷入了安靜,幽夜行也看向了呆呆的李二狗,眉頭緊蹙,本能的對李二狗有些厭惡起來,在他看來大丈夫立於天地當永不言痛,正如那句古詩,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他的女兒怎麽會關心這般一個無論修為還是性格都如此平平的男人。

  “李二狗,我要走了”幽星來到床邊,輕聲對李二狗說道。

  李二狗聞言終於有了一絲動靜,抬起頭來看向了幽星,不過並未說話。

  幽夜行雖然不喜歡李二狗,但也知道這時候女兒不希望自己在身邊,於是他悄然的離開了房間,獨自去了大堂內等待。

  “你傷好之後記得來不夜城找我玩哈,你要是不知道在哪就問李前輩,最好把他也帶上,山川路遠有他帶你我還放心一點,還有這個東西你記得收好,對你將來可能有幫助”幽星將換了模樣的風鈴塞到了李二狗的手中然後說道。

  她有些失落,一方麵是她即將離去,二是她沒有在這個對她來說有些神秘的同齡男孩眼中看見任何波動,哪怕是客套的挽留。

  說完之後,幽星站起了身,又看了李二狗一眼,對他笑了一笑,轉身向門外走去。

  “李舊衣”李二狗呢喃的說道。

  幽星聽見李二狗突然出聲,有些疑惑的轉過了頭。

  “我叫李舊衣!新舊的舊,衣服的衣”李二狗麵色平淡,剛才的呆滯之感一點點的消退在了臉上。

  “好的,我知道了,二狗子”幽星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眼神裏出現了一絲異樣的光芒。

  “我會去找你的!”看著幽星發光的眸子,李二狗本能的低了低頭,但聲音卻堅定的傳了出來。

  “好,那我等你!”

  幽星走了,走之前目中帶淚,臉上卻笑靨如花,恰若一朵幽蘭悄然綻放。

  房間內又隻剩下了李二狗,哦不,李舊衣一個人,靜靜的看著幽星剛才坐過的位置。

  李舊衣沒有忘記過他的名字,也從沒忘記過十年前的發生的事情,隻是在十年前給自己的內心某處上了一把鎖,將那些回憶包括自己姓名鎖在了內心深處,如今天劫之力破開了他身上的血玉詛咒,也破開了他心中的那道鎖,一時間往事種種又如畫片一般在他心中一一印過,他的呆滯便來於此。

  就好像一個因痛苦失憶的人恢複了記憶,又經曆了一遍痛苦,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不過也不全是壞處,帶來痛苦的同時老天也為他開了一道窗,窗外是修行的道路,十年前身中血玉詛咒與因果逆轉,李舊衣的身軀變成了七八歲兒童的大小,經脈血骨所有的一切修為都化為了流水,這才昏倒在雪地之中被老掌櫃撿了回來,之後他待他醒來又發現血玉

  之力的詛咒讓他對天地靈力的感知百不存一,這直接讓他斷了重新修行的念想,除了偶爾修煉老掌櫃傳他的養氣的一些小功夫外再也無心修行。

  李舊衣也曾想過回到那個教他修行的地方去尋找法子恢複,雖然未必能成但至少有希望,但最後他還是放棄了,他累了,這一世他不再想拿起劍了,因為他受不了再一次的失去了,所以他就安下心來在客棧內當了一名小二,時間久了,除了偶爾會從夢中驚醒,連他自己都漸漸忘了什麽是修行了。

  其實到現在李舊衣也沒想明白是做個普普通通的平常人好還是重新去修行大道好,大道雖讓人流連忘返,可經曆的失去也較普通人多的多,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承受失去的痛苦。

  夕陽又一次落下,泛黃的陽光打在客棧的大門上,撒了大堂一地,桌上還剩有中午李大龍未來得及收拾的飯菜,李舊衣走下樓梯,呼喚了幾聲李大龍,可沒有人應答,於是他拖著疲憊的身軀他來到了後院的廚房,給自己下了一碗麵,煮了個荷包蛋,順便撒了點蔥花,現在他隻想吃一碗麵,因為許多年前他也是因為一碗麵走上了修行的道路上的。

  那時的李舊衣恰好也是七八歲的年紀,那年,好大的雪。

  ……

  ……

  夜晚,一座破舊的城隍廟內

  “喂,今天怎麽就這麽些錢?非要小爺我大晚上的把你們趕出去麽”一名十五六歲大的少年對著眼前四五名五六歲到十一二歲不等的孩童大聲的吼道,窗外寒風瑟瑟,他卻隻穿了件單衣,雖然在裏麵塞滿了幹稻草,可刺骨的感覺還是讓他很不爽,人不爽就要發泄,反正他們也沒人管教。

  李舊衣就在這被吼的幾人之中,他們都是小乞兒,沒有來路也沒有歸路,每一天的生活就是乞討,夏天他倒也自在,別人看他年幼,長得又比較清秀,所以賞他的錢財倒也不少,談不上溫飽,但至少不會被餓死,而冬天就不一樣了,天寒地凍,晚上沒有個避風的位置很容易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來了,這倒不是危言聳聽,自從入冬以後,每隔幾天就會有僵死的乞兒被拋在野地。

  所以他不得不每天分出一部分討來的錢財給眼前這個比他高兩個頭的少年,充當在這過夜的費用和那所謂的篝火錢。

  劈裏啪啦的柴火炸開的聲音回蕩在破舊的小廟內,交了錢的乞兒早已選擇了一個好位置渡過今晚,隻剩下他們幾人沒湊夠過夜的錢,天冷了,富人們也大多躲在自家的暖房內,很少出門,他們的生意自然差了很多,幾乎都是挨餓勉強度日。

  “石頭,怎麽連你也沒討夠!”站在孩子麵前高大的少年怒道。

  李舊衣就是石頭,當時他還沒有名字,也沒想過自己叫什麽,因為不愛說話,久而久之這幫乞兒就喊起了他石頭。

  石頭沒有說話,反而看向了燒的旺盛的火光,仿佛看到光就不冷了。

  見眼前的小乞兒不理自己,少年怒了,一把將小乞兒推倒在了一側,大聲吼道:“沒錢就滾,別在這蹭老子地方睡”。

  破廟無主,隻是這少年在這一幫孩童拳頭最大而已。

  石頭被重重推到在了地上,冰冷的地板硌的他生疼,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麽,慢慢站了起來,一瘸一崴的向門外走去,身後不斷傳來少年惱羞成怒的叫喊聲,他沒有回頭,幼小的身影默默的走進了寒風之中。

  天空開始飄雪,石頭依舊徘徊在小城裏的街道上,他不想死,所以本能的來到了這裏,這兒有最後一絲希望,希望能討點吃食或者錢財,然後去另外一所破廟渡過今晚。

  可能是太冷了,街上的人比往常少了不少,連許多做酒肆生意的鋪子都提前關了大門,就算有行人路過大多也是匆匆忙忙,沒有一絲停下來看石頭一眼的意向,石頭累了,他找了一個鋪子門口的角落,這裏稍微能避點寒風,可避的了風卻擋不住雪,一片片潔白的雪花落在了他的身上,很快在他的眼裏世界一點點陷入了黑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