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初醒 第三十八章 在人間
作者:微醺提子酒      更新:2020-05-07 23:15      字數:4449
  像是睡了一場昏天地暗的長覺,李二狗緩緩睜開了眼睛,隻覺得渾身酸痛無比,腦袋昏昏沉沉,他打量著四周,發現正身處一山穀之內,天空內烏雲密布,翻滾似潮,讓人感到很是壓抑,左右附近地麵龜裂,樹木伏倒,一道道劍氣留下的溝壑讓人觸目心驚,像是經過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一般,這一切的一切讓李二狗都很是熟悉,可此時卻感覺一點也想不起來,睡的太久了,他需要恢複一下混亂的腦子,就在他準備閉上眼睛時,一隻大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舊衣兄弟,我這條命這次真的是多虧你了,回去之後貧僧一定在佛祖麵前替你念上三天三夜的佛經,保佑你修為更上一層樓,哦不,兩層三層,哈哈”

  一個亮的發光的光頭從一側探出一個腦袋來,對著李二狗調笑道。

  李舊衣,對,我是李舊衣。

  隨著這個名字響了起來,又一個名字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李紫菱。

  “紫菱,紫菱呢?”李二狗緊緊的抓著和尚的手臂,著急的問道。

  和尚調笑道:“哎呀,小騙子去取血玉去了,貧僧覺得你倆還是挑個黃道吉日把事兒辦了吧,你這剛醒來就喊小騙子的名字,搞得貧僧很尷尬啊,像我的腦袋一樣亮”。

  李二狗聽見血玉二字,腦袋裏傳來一股鑽心的疼痛,本能的喊道:“和尚,快快把紫菱喊回來,黑袍,小心黑袍人”。

  和尚一愣:“黑袍人?他不是被你斬殺了麽?”。

  “什麽?”李二狗也糊塗了起來。

  “那不是麽,你這剛把他斬殺你就忘了?”和尚指向不遠處的大坑疑惑的說道。

  李二狗順著和尚手指的方向,看見大坑邊一具身著黑色長袍,殘缺不全的屍體。

  黑袍人,死了?那紫菱呢?她還活著?她還活著!

  “不過說起剛才的戰鬥,舊衣兄弟你真的是一個凶啊,把貧僧都嚇壞了,感覺你變成了一頭上古邪獸樣的,這次過後貧僧勸你還是少用那凶星劍法哈,這劍法雖然厲害可貧僧見了老是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和尚回想剛才的一幕心有餘悸的說道。

  “我?”李二狗絲毫記不起剛才的戰鬥。

  和尚應和道:“是啊,你剛才連嘴都用上了,真的跟野獸一樣”。

  嘴?李二狗下意識的抹了抹嘴,然後看向手背上的鮮血,聯想到自己可能發生的事,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和尚不知從哪掏出一壺清水,遞到李二狗嘴邊。

  接過和尚的水,李二狗直接灌入了半壺在口中,又用剩餘的半壺倒在了臉上,讓他心中那股惡心味散去了不少。

  “紫菱怎麽還不回來?我們去找她吧”又呆坐了一會,身子也恢複了一些氣力,李二狗站起身來對和尚說道。

  和尚見他又提起紫菱,笑著搖了搖腦袋,道:“行行行,走吧,她剛才往這個方向去的,誒,巧了,她回來了,你看”。

  李二狗轉過身來,不遠處一道紫色俏麗的身影出現在了視野之中,李二狗有些奇怪,那身影出現的好是突然,像是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靈感之中,可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又回到了他的身邊。

  似是控製不住自己,一把抱住來人,李二狗還是有些昏沉,眼淚止不住的落了下來,哽咽的說不出一句話。

  “舊衣怎麽了,我在這哈,沒事了沒事了,對了,你看,真正的血玉我拿到了”李紫菱一手牽著李二狗寬厚的手掌一手將一個巴掌大的通紅玉石拿了出來,通紅玉石晶瑩剔透,中間似乎還有血紅色液體流動,散發出陣陣光暈。

  血玉、血玉

  “啊”

  一道閃光劃過腦海之中,十年前、黑袍人、血玉、詛咒、因果逆轉,一個個被埋在心底的回憶似是被喚醒了一般,渾身開始劇烈的顫抖,腦海中的記憶如開了閘的洪水衝刷著他的心,李二狗、李大龍、老掌櫃、客棧、王炕兒,還有,幽星。

  李紫菱不知何時起又抱住了李二狗,腦袋乖巧的放在他的肩膀上,安

  靜的閉著眼睛,嘴角帶笑,也似是在回憶。

  一絲絲模糊的預感讓李二狗不敢開口,像是一個做夢的人不願在夢中醒來,可現實的記憶卻不斷的衝擊著他的神經,他隻得靜靜的抱著懷裏的佳人,感受她的溫度,嗅著她的香氣。

  最後還是李紫菱開了口:“舊衣,醒來吧,血玉的詛咒已經解開了,你可以繼續修行了,你該去追逐你的理想了”。

  李二狗沒有出聲,隻是抱著佳人的的手不自覺的又用力了一分,像是怕佳人隨時消失一般。

  “從前,我一直在擔心,沒了我誰來督促你換衣服,沒了我誰來陪你四處解悶,沒了我誰來陪你修行,你會不會又變成我認識你之前的那塊石頭模樣,現在看來,你沒有變,我很高興,很高興有人替我去照顧你,很高興有人替我去和你嬉鬧,很高興有人在人間,替我去愛你”說到這李紫菱的嘴角又翹起來了一分,

  “不!”李二狗低吼著抗拒著,可身邊的一切卻開始有了變化,遠方的天地開始消散,連光都被吞噬了進去,並飛速的向他們靠近。

  和尚站在一旁,雙手合十,低頭念著寺廟裏古老的法經,手中掐著念珠,似是在對某人的祝福。

  “叮”

  天地又陷入了黑暗,疼痛一點點消失,感官一點點退卻,唯有悲傷留在心底。

  ……

  ……

  幽夜行不在客棧,李大龍在為後廚燒火,幽星獨坐在客房內,仍是有些擔心的看著許久還未醒來的李二狗,按理說她父親親自用真氣為李二狗療了傷,他早應該醒來了,可不知為何遲遲沒有動靜。

  就在幽星考慮是不是再請父親來看看時,李二狗的眼皮突然動了,幽星大喜連忙注視著他,想跟他說句話,可等了好一會,李二狗還是沒有睜開眼來,反倒是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流了出來。

  ……

  ……

  地下深處,一道白色的身影靜靜的坐在一暗河之中的孤島之上,麵色平靜淡然,呼吸穩定而又規律,正是渡過天劫的白止水,此時她已快完成最後的靈力吸收,即將蘇醒過來。

  識海之中,白止水的一絲神念站立空中,不斷地感悟著四周,像是一位剛剛獲得領地的將軍巡視著自己的地盤,由濤濤大河變成無盡之海,她還有些不適應,忽然她感到遠方一處出現了一絲不暢,她眉頭微蹙,神念瞬間來到了那個令她感到疑惑的地方。

  這是一處憑空出現在海麵的礁石,這讓她有些意外,這兒是她的神識,怎麽會出現她不知道的地方,而更令她吃驚的是礁石之上隱隱還有一道身影背向而她,正目跳遠方。

  望著那道身著嶄新道袍的道人身後,白止水想起了一個人,連忙俯首拜道:“先生您怎麽在這裏?”

  如果真是那位先生的話,她到反而不奇怪了,以那位先生的本事,天上地下哪裏去不得。

  道人沒有回頭,隻是淡淡的說道:“如何?”。

  白止水立馬明白了道人的意思,虛心回道:“謝謝,先生為我開了一道生門,止水如今一切皆好,先生的恩情止水永世不忘,此生當做牛做馬以為報”。

  “無妨”道人的話語還是那麽簡單,似乎懶得多說一個字。

  道人散漫,可白止水卻不敢怠慢,仍是恭恭敬敬的站在道人不遠處的身後,隻是她也有許多疑惑藏在心中,於是就壯著膽子問道:“先生,那叫李二狗的孩子到底是誰,見他之時感覺他與常人無異,可又處處透著不同,他才多大怎麽會有那麽凶戾的劍法啊,難道他是先生您的弟子麽?需要我助他修行麽?”。

  提到李二狗,道人沉寂了一會說道:“不是,他的事你不要多問,還有這一次助你破心魔其實也是幫他自己,你不用放在心上,也不用對他報恩,他自有他的路子要走,你不可幹涉,不然對你們都沒好處”。

  白止水有些不解,可眼前的先生告訴她不要問李二狗的事她也隻能乖乖的不再討論此事。

  “那先生這次為何要幫我渡劫,是需要我為先生做什麽麽

  ”這才是白止水真正想知道的事情,也是她擔心的事情,先生需要做的事,沒有小事,所以她盡管她有些不安但還是問了出來。

  道人似是猜到了她的想法,接口道:“你不用擔心,我幫你隻是我欠了一個人的人情,他走之前囑咐過我,讓我保你渡過此次天劫,化虺為蛟”。

  白止水大驚,然後本能的搜索著腦海裏所有的名字,想象著是誰居然有這般大的本事,能叫眼前的這位先生幫忙,可思來想去也猜不到是誰,就連她認為最強的幽夜行怕是也有些勉強啊。

  “你不用猜了,是阿平”道人看來沒有賣關子的念頭,直言說道。

  又聽到那個名字,白止水沉默了下來,隨後似是不甘心一般,低聲說道:“他還記得我?仙界路遠,還真麻煩他為我這蒲柳之人操心了”。

  道人聽見白止水的低語,忽然歎息了一聲,想了一下還是說道:“他不在仙界,或者說他從未入過仙界”。

  白止水臉色大變,大聲說道:“不可能,三百年前我親眼看的他開的天門,他還讓我好生修行,說他有朝一日定然會破開仙凡兩界的壁壘回來找我的!”。

  道人並未介意白止水的失態,而是繼續說道:“他是開了天門,可他並沒有進去,從天門開的那一刻起,感受到天地規則之後,他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仙凡兩界的壁壘,他開不了,或者等他有能力時,你早已魂歸幽冥了”。

  “那他去了哪,為何再也沒來找過我”白止水帶著哭腔喊道,三百年了啊,她以為她已經忘記了那人,可心魔來的時候,她還是義無反顧的向著心魔走了過去。

  “當時他已是半仙之體,人間已然容不下他了,所以他選擇了,兵解轉世!隻有這樣你們才可能在人間重見,這是唯一的路,臨了之際他怕因你尋他而耽誤了修行讓我替他保密並且有朝一日幫你渡過天劫”回憶到那段故事,連經曆過無數的道人都不禁片刻傷神。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白止水低頭不斷地重複說道。

  眼看白止水情緒波動過大,連海麵都掀起了巨大的波浪,道人安慰說道:“你無需自責,人各有路,這是阿平自己選擇的路,若是你們互換身份,想必你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白姨似是沒聽到道人的話,還是重複著那句話,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麽,衝到道人背後跪了下來,哭到:“先生幫我,先生是有大能的人,求先生幫我找到他,求先生幫我”說完白止水不停的磕著頭,用力之深,如鼓槌擊鼓。

  不見道人有什麽動作,一股神秘的力量將白止水扶起,思慮了一會兒說道:“你要想清楚,三百年了,他幾經轉世,也許早就不是當初的阿平了,現在的他也許是個屠夫,也許是個痞子,亦或許是名耄耋老人”。

  “無論如何我都會陪在他身邊的,就像他當初那般的陪著我,他若是個屠夫,那我便化作屠婦,他若是個痞子,那我就教他人間正道,他若是耄耋老人,那我就化作老婦”白止水堅決的說道。

  聽見白止水的言語,道人第一次抬起了頭,看向了什麽都沒有的天空,仿佛這神識之海並不能阻礙他看向真正的天,良久之後又歎息了一聲,道:“也不知道如今貧道做的事是對還是錯,算了,你去吧”

  道人說完之後白止水心念之間自然浮現出了一副畫麵。

  一處私塾內,一位白止水感覺很是熟悉的年輕教書先生正一手捧書一手提著戒尺來回走動誦讀經典,聲音抑揚頓挫,洪亮有神,底下十幾名七八歲的兒童應聲而讀,屋內朗朗書聲不絕於耳,屋外春光明媚柳枝飄蕩,正是人間好風景。

  “人道渺渺,天道茫茫,我也隻能看到他在南方一座小城內,你此行可能一去就能找到他,也可能今生等他壽終都不能見他一麵,你要做好準備了”

  白止水慢慢睜開了眼睛,漆黑的地下隻有螢石微光,流水拍打著孤島礁岸,她的耳邊還回蕩著先生離去時最後的話語,良久之後她低頭呢喃,似是自語,道:“三百年,讓你久等了,對不起,不過你放心,止水此生再無餘念,隻願尋你在人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