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顧綿綿隻能順著母親的意思，躺回被子裏。

  眼角的晶瑩如雨滴般流下，打在枕頭上。

  此刻她心裏很矛盾。

  既憤怒，又自責。

  她一直想著怎麽將顧依依趕出家門，怎麽讓母親討厭她，站在自己這邊，事事維護她。

  但當容芳說出，她的身體裏此刻正流著她的血時，顧綿綿的腦海裏仿佛被敲響了鳴鑼，嗡嗡作響。

  如果沒有顧依依，她也許活不到現在。

  就連她肚子裏的孩子也活不成。

  顧綿綿想害她，而顧依依卻救了她……

  她很痛苦，也很執拗，更加矛盾。

  母親倒了杯水遞給顧綿綿，“你剛醒過來，醫生交代了，還不能吃什麽東西，稍微喝點水潤潤嗓子。”

  “謝謝媽。”顧綿綿忍著哭腔說道。

  又過一會兒，“哐當”一聲，病房的門被人推開。

  林嘉木拎著剛買的日用品和一些水果從外麵走了進來。

  “媽，你還沒吃飯吧，我剛給你買的，趁熱吃吧。”林嘉木率先來到容芳跟前兒，將餐盒和筷子遞給她。

  “誒，嘉木，辛苦你了。”接過筷子，容芳臉上漏出欣慰的表情。

  “媽，您不用這麽客氣，綿綿出事情，您也跟著操不少心，應該的。”林嘉木謙遜道。

  不知為什麽，顧綿綿醒來後，林嘉木推門而進，看見她的一刻，心裏總有種莫名其妙的自責感。

  許是白天她在手術室的時候，護士讓他在孩子和大人之間做出選擇的時候，林嘉木頭腦裏閃現的，是保孩子的意念。

  他摸了摸顧綿綿的額頭，術後發燒很常見，但醫生特意交代過林嘉木，需要格外注意。

  微涼的掌心，觸碰到她溫熱的額頭，顧綿綿的身體下意識地一縮。

  想要躲開，卻不忍心。

  林嘉木很少對他這般溫柔體貼。

  眼前的一切，都讓她倍感珍惜，好像做了一場夢。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用不用我叫醫生過來再給你檢查一遍？”收回手，林嘉木看著她憔悴的臉麵，出了聲。

  “沒有，謝謝你，嘉木。”即便此刻她再痛苦，也不及林嘉木對她溫柔的萬分之一。

  接下來的一周，顧綿綿和顧依依住在不同的病房，容芳白天的時候照顧顧依依，晚上又去顧綿綿那，和林嘉木輪班看著她和寶寶。

  顧依依身體已經無大礙。

  隻是她有原始的貧血，為了保險起見，讓她留院觀察一周。

  溫逸宸最近都不需要上班，還處在年假中，一直在醫院寸步不離地陪著顧依依。

  這天，溫逸宸回去接豆豆來醫院看媽媽，早上吃過飯就出發了。

  林嘉木來到病房時，溫逸宸已經離開。

  咚咚咚……

  敲門聲適時響起，顧依依正拿著張皓宸的“我與世界隻差一個你”看的認真，聽見門口的聲音，便抬頭望去。

  透過玻璃窗，她一眼看清林嘉木的臉，頓了頓，開口：“請進。”

  聲音落定幾秒後，林嘉木提著果籃和鮮花走了進來。

  “依依，我來……看看你。”林嘉說的吱吱唔唔。

  不知為何，明明是她對不起顧綿綿，見了顧依依卻像做了虧心事，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顧依依沒說什麽，視線飄落在他的身上，眨了眨，臉上沒有多餘的神情。

  林嘉木將鮮花放在床頭的窗台上，果籃放在一旁，便走到床邊。

  “依依，你還好嗎？身體恢複的怎麽樣？”林嘉木語氣微提著問道。

  顧依依轉頭，微微仰頜凝視著他，澄澈的眼眸裏，有著對他的失望和看透他的堅定。

  “我很好，謝謝你的關心。”顧依依冷漠出聲道。

  “依依，你能對我不這麽冷漠嗎？”被顧依依像對待仇人一樣對待，林嘉木的心跟著一抽一抽的絞痛。

  顧依依不由得冷笑，斜視他一眼：“你想我怎樣對待你？對你搖旗呐喊，還是打著燈籠迎接你來看我？”

  “依依……”他很無奈。

  從前顧依依一直覺得他隻是不願勉強自己罷了。

  但林嘉木對顧綿綿的所作所為，讓她無法原諒。

  一個男人，如果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那他還算是個男人嗎？

  倒不如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

  “林嘉木，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我希望你能忘記過去，好好照顧綿綿和孩子。在手術室門口的時候你已經拋棄過她一次，我不想你再背叛她。”

  “對不起，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是我的錯。”

  “不然呢？難道是我的錯嗎？”顧依依偏頭，睜大的眼睛盯著他，“綿綿做過很多對不起你的事，但你畢竟娶了她，就要對她負責任。”

  林嘉木垂眸，好像一個犯了錯誤，被老師訓斥的不良青年。

  “這樣的事情，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她收回視線在自己的雙腿上，口氣依然冷冽：“我再想，如果那天躺在手術室裏的人是我，你會怎麽做？”

  她質問著林嘉木，犀利的眼神透著看穿一切的光芒。

  “如果是我，是不是也是同樣的結果？”

  麵對她的責問，林嘉木再次沉默如海，一言不發。

  說實話，他不知道。

  刹那間，顧依依已經知道了他的答案，不禁自嘲冷笑兩聲。

  是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林嘉木的本性。

  她以為林嘉木很難做出抉擇，是因為他愛的人，始終不是顧綿綿。

  如果換成是她，結果是不是會不一樣。

  但顯然，林嘉木的反應已經告訴了她答案。

  如今就算她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

  林嘉木就是自私，就是隻為自己考慮，從來不會為身邊的人考慮半分。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林嘉木嗎？

  她對他很陌生。

  “很難做出抉擇是嗎？”顧依依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卻還是忍不住問他。

  林嘉木的頭，埋地很低。

  在顧依依麵前顯現出自己最醜陋的一麵，比殺了他還殘忍。

  但他骨子裏，就是這麽自私自利的人。

  “你回去吧，我很好，不需要你的虛情假意，一會逸宸就回來，我不想讓他看見。”顧依依徹底死了心。

  人死了，或許靠著華佗再世的神奇醫術還可以救活。

  但如果心死了，即便是岐山最出色的醫師，溫情來了，也救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