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姬渾身一顫，跪下哀求道：“陛下饒命。”

  看她跪在地上可憐兮兮的樣子，劉協突然有些意興闌珊，身為天子，對付不了曹操這個奸賊，卻拿一個伶姬撒氣，想想都覺得失敗。

  他從椅子上站起，拿過一張宣紙放到桌上鋪平，提起毛筆思量半天，又抬頭看向伶姬道：“曹昂攻打呂布的事知道吧？”

  伶姬點頭道：“奴婢知道。”

  “講來。”劉協提起筆，在宣紙上寫下第一個字。

  伶姬也站起身，踩著貓步捏著蘭花指說道：“話說溫侯呂布率十萬大軍直撲許都，卻被蕭縣攔住……”

  這個時代可沒有戲曲唱腔之類的東西，伶人取悅主人的辦法隻有兩個，一是奏樂，二是故事。

  伶人們講的故事皆來源於現實，要麽是街頭的家長裏短，要麽是民間的各種趣聞，雖然講的時候也會添油加醋，但不會離題太遠。

  不像後世的網絡小說，中華文明外太空，跳脫三界五行中，調侃起來那叫一個胡編亂造，腦洞大的地球都裝不下。

  “溫侯率軍猛攻，蕭縣城牆破損，將累兵疲，岌岌可危，千鈞一發之際，黑袍軍統帥曹昂走上城頭，登高一呼，賊子呂布，大漢二十三代先帝靈位在此，攻打先帝靈位等同謀逆，你想造反不成……”

  伶姬變著嗓音極力模仿著當日的情景。

  劉協頭也不抬奮筆疾書，聽到“先帝靈位在此”時握筆的手猛的一頓，手指翻轉將筆杆攢進手心，用力一捏，筆杆瞬間斷為兩截。

  伶姬嚇的一個哆嗦。

  劉協扔掉筆杆重新拿起一支，不帶絲毫感情的說道：“繼續。”

  伶姬不敢反駁，隻好接著講。

  “溫侯忌憚先帝靈位，無奈收兵，又不甘就此退去，遂給曹昂送去女裝一套，激他出戰，曹昂卻穿上女裝，站在城頭唱道，將軍啊，早卸甲，她還在廿二等你回家，昨夜夢又去，商台末子添新衣，舊曲又一局……”

  “夠了。”劉協不想再聽，及時讓她住口，盯著新寫成的墨寶陷入沉思。

  仔細一看，紙上寫的竟是：

  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有誌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

  “臥薪嚐膽，破釜沉舟……”劉協默默咀嚼著這句話，思索片刻突然抬起頭來，眼中露出攝人的精光，語氣冰冷的說道：“曹賊，既然你這麽想要我劉家的江山，朕就陪你賭上一把。”

  說完扔掉毛筆走到伶姬麵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笑道：“你哪裏人氏，家中可還有親人？”

  伶姬連忙答道：“稟陛下，奴婢泰山人氏，父母早已亡故，已無親人。”

  “和朕一樣，也是個苦命孩子。”劉協的目光柔和了許多，笑道：“去把臉洗幹淨，朕想看看你原本的樣子。”

  “喏。”伶姬躬身後退，與劉協拉開距離後轉身小跑離去。

  劉協重新走到桌前坐下，摸著剛長出的胡須思索起來。

  曹賊勢力強大，宮裏城裏到處都是他的人，遠比梁冀和董卓難對付，再加上那無孔不入的錦衣衛……

  反觀自己，能依仗的隻有他對自己這個傀儡天子的輕視，所以必須一擊必中，曹賊不會給自己第二次機會。

  隻是該用誰呢？

  陳紀？

  不行，這老賊比曹操還可惡，出賣自己的可能性遠比幫助自己的可能性大。

  董國舅？

  此人忠於漢室，倒可以一試。

  可單憑董承一人難以成事，還有誰可用呢？

  思量半天，劉協腦中突然閃過一張長著丹鳳眼的棗紅臉龐，嘴角勾起一絲微笑正要詳細琢磨，一聲輕喚突然傳來，打破了他的沉思。

  抬頭一看，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女有些膽怯的站在桌前。

  從衣著看，正是去而複返的伶姬。

  “抬起頭來。”劉協並沒有因為思緒被打斷而著惱，反而饒有興趣的說道。

  伶姬依言抬起頭，卻眼神閃爍，不敢與劉協對視。

  劉協反而肆無忌憚的看著她，瓜子臉，小瓊鼻，眼中透著絲絲委屈讓人憐惜。

  也是，曹操送來的女人，姿色怎麽可能差得了。

  曹賊雖然可惡，生活方麵對他還是不錯的，比董卓強。

  “到朕這邊來。”劉協不知想到什麽，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伶姬忐忑的走到椅子邊，還沒想好說點什麽，劉協一把將她拉進懷中，笑道：“從今天起，你就是朕的女人。”

  夜已深，劉協離開書房趕往董貴人的寢宮。

  守門太監見他走來，嚇了一跳就要通報，劉協手指放到唇邊噓了一聲，又揮了揮手讓他滾蛋。

  小太監哪敢反抗，躬著身子退向一邊。

  劉協放輕腳步走進宮中，見董貴人正背對著他低頭看書，惡作劇似的悄悄湊過去，伸手捂住她的雙眼笑道：“猜猜我是誰？”

  雙眼被人捂住，眼前瞬間變黑，董貴人還以為是刺客，嚇的尖叫一聲，聽到聲音後嗔怪道：“陛下。”

  劉協鬆開手，挽住她的肩膀笑道：“沒看出來朕的愛妃膽子竟如此小，看什麽書呢這麽入神。”

  書？

  董貴人原本還想撒嬌埋怨一番，聽到書字臉色一變就要去撿，劉協卻先她一步將書搶到了手裏，湊近一看，標題竟是“女人的經期護理”。

  合上書本一看，封麵上畫著一位比基尼美女，美女頭頂寫著四個大字：醫學期刊。

  劉協瞪大眼睛看向董貴人。

  這玩意他聽說過，是曹昂在徐州防疫的時候折騰出來的，據說還挺暢銷。

  讓他詫異的是，董貴人竟然也有，還背著自己偷偷的看？

  董貴人一把搶過書籍，嗔怪道：“陛下。”

  劉協失笑一聲，問道：“哪來的？”

  董貴人羞怯的說道：“母親送來的，說上麵的辦法很有效，讓臣妾平時注意些。”

  好吧，女人的世界不太好懂。

  劉協正想轉移話題，不在此事上糾纏，突然想到一事，問道：“這東西很多嗎？”

  “嗯。”董貴人說道：“母親說曹昂那個人渣印了幾萬冊滿世界亂撒，她那些姐妹幾乎人手一本。”

  “人手一本，人手一本……”劉協來回度步，不斷重複這四個字。

  董貴人不明所以，還以為她魔怔了，好幾次想要出聲呼喚，最後又強行忍住。

  終於，劉協像回魂似的跑來問道：“愛妃，你會納鞋底吧？”

  董貴人點點頭。

  當然，她好歹是大家閨秀，怎麽可能連這種小事都不會。

  “太好了。”劉協大喜，對著她的臉頰狠狠親了一口，然後將她攔腰抱起，向床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