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是十月。

  雖未立冬，早晨還是有點冷。

  黎明時分，皇宮門前百官聚集，或幾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或一人獨立風中，搖頭歎息。

  唯有曹昂，跟患有多動症似的，跺腳搓手的同時還不忘來一句：“這天真特麽冷。”

  其實也不是很冷，主要是以前從未起這麽早過，對氣溫估計有誤，出門時穿的少了。

  曹操實在看不慣他這丟人現眼的樣子，罵道：“你能不能安靜會，動來動去成何體統？”

  “這能怪我嗎？”曹昂苦笑道：“早晨突然通知上朝，事先一點準備都沒有，能起來就不錯了，話說你昨晚喝那麽多，早晨就不瞌睡？”

  昨天提親，曹操等人從中午喝到傍晚，離開時個個爛醉如泥，他把曹操扛回家，隨手扔給了一位叫不出名字的後媽就回去休息了。

  原以為老曹今天肯定起不來，能光明正大的睡個懶覺，結果天不亮就接到通知。

  上朝！

  這個突然襲擊搞的，他是一臉懵逼啊。

  想不明白老曹權傾天下，政令皆出司空府的年代，早朝有什麽好上的。

  曹操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道：“平時咱們父子不上朝可以，但今天不行，天子要拜鄭玄為大司農，還要接見劉備的使者關羽和簡雍，這麽重要的事，你我父子當然得在場？”

  天子雖然是個傀儡，可也不能徹底無視人家的存在啊。

  曹昂不再理會曹操，找了個人少的地方繼續抖腿去了。

  等了半個多時辰宮門才緩緩打開，百官排好隊形，徐徐進入宮門。

  曹昂跑到曹操麵前發牢騷道：“現在才開門，卻讓我們半個時辰前趕到，白白吹這麽長時間冷風，不有病嘛！”

  曹操扭過頭來，雙眼一瞪罵道，“站你位置上去，亂跑什麽。”

  曹昂傻了，我的位置，在哪？

  第一次上朝沒經驗，誰能指點一下。

  連續插了好幾次隊都被人趕了出去，荀彧看不下去了，提著他的肩膀將他拉到左邊隊伍的最後說道：“自古以來左文右武，你現在是文官，位置在這別亂跑。”

  曹昂能說什麽，隻好乖乖跟著。

  來到殿前，曹操一人提著劍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其他人卻停下開始脫鞋。

  沒辦法，老曹有讚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的特權，其他人卻沒有，隻能乖乖遵守規矩。

  看著眾大臣穿著襪子上殿，曹昂很想問一句，你們就不怕腳臭嗎？

  脫鞋也還罷了，更讓曹昂蛋疼的是，進殿之後，除曹操外所有人都要彎腰小步快走，也就是所謂的趨步。

  彎腰低頭，小步快走，姿勢神態跟穿和服的日本女人一模一樣。

  走著走著，前麵的人突然停下，曹昂沒反應過來一腦袋撞在了人家的背上。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那人猝不及防腳步一晃，又差點撞到前麵人的背上。

  那人回頭想要發火，認出他後明智的壓住了火氣，委屈的說道：“曹都令，你瞅著點。”

  曹昂連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

  話未說完便聽見前麵的人齊聲喊道：“臣等叩見陛下。”

  行禮了。

  曹昂條件反射般噗通跪倒在地，高呼道：“臣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奇怪，怎麽沒反應啊？

  許久不見動靜，曹昂偷偷抬起了頭，一看傻眼。

  所有人都側著身子，看白癡似的望著他。

  曹昂這才想起，山呼萬歲是電視劇裏騙人的，大漢的朝會沒這道程序。

  完犢子了，估計老曹臉都氣綠了吧。

  何止臉綠，曹操肺都快氣炸了。

  該死的逆子，你是光屁股推磨，轉著圈給我丟人呐。

  父子倆還沒想好怎麽化解尷尬有人便迫不及待的開口了。

  大鴻臚陳紀笑道：“曹都令，朝堂之上躬身叩拜就行，不用五體投地行如此大禮。”

  這話表麵聽來像善意的提醒，實則是刻意嘲諷，生怕別人注意不到你。

  果然，話音剛落眾大臣便紛紛笑了起來。

  笑聲如同一根根細針，刺的曹昂臉色發紅臉皮滾燙。

  不過曹昂是什麽人，怎麽可能吞下這麽大一啞巴虧？

  他深吸幾口氣調整一下情緒，直起腰來笑道：“我知道啊，但我覺的普通的叩拜之禮已經不足表達我對陛下的敬意，特向陛下行跪拜大禮，怎麽了？”

  “連聖人都說了，天地君親師，君在親之前。”

  “聖人還說了，男兒膝下有黃金，隻跪君王和雙親，我曹子脩身為陛下之臣，食陛下之祿，向陛下行跪拜大禮有什麽不對？”

  “爾等讀聖賢之書，食君王之祿，對自己的君父還有點敬意沒有？”

  群臣被說懵了，怔怔的看著他，一句也不敢反駁。

  反駁到是能反駁，可不敢啊。

  這混賬玩意張口陛下，閉口君父，牢牢的占據了大義的製高點。

  再加上曹操手握長劍虎視眈眈，誰要敢反駁，大不敬的罪名絕對跑不了。

  群臣偃旗息鼓，曹昂卻不願就此放手，起身跑到前麵，噗通一聲再次跪下，說道：“陛下可能不認識臣，容臣先自我介紹一下，臣許都令曹昂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自登基以來，平黃巾，除董賊，遷國都，行屯田，平呂布，征瀛州，一掃前朝積弊，政令清明，百姓安居，雖有袁紹劉表等逆賊作亂，卻也是癬疥之疾不足為患。相信在陛下的英明領導與司空的精準指揮下，袁劉等賊不日便可剪除，屆時天下一統，四海歸一，陛下必為我大漢又一中興之主。”

  “陛下功過三皇，德兼五帝，堯舜禹湯所不及矣，臣對您的敬仰之情猶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臣是真心希望陛下能長生不老，既壽且昌，沒有陛下，我們做臣子的就沒有方向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曹操：“……”

  群臣：“……”

  拍馬屁的官員見過不少，拍的這麽不要臉的，兩漢四百年來絕對頭一個。

  這個人渣，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爐火純青啊。

  大夥終於明白為什麽拿這混蛋沒轍了，不是他們智商太低，而是這個人渣的下限太低啊。

  龍椅之上，天子劉協同樣一臉懵逼。

  拍馬屁也得看對象，這話要說給秦始皇和漢武帝聽，兩位老人家一定會興奮的開懷大笑。

  可對朕說，你咋還人身攻擊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