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城門，城裏的變化更讓華佗大跌眼鏡。

  往日的擁擠全然不見，街上行人寥寥無幾，偶爾看見幾個路過的還行色匆匆，好像身後有什麽東西跟著似的，恨不得多生兩條腿趕快離去，若非成隊的將士和警察隨時路過，他還以為來的是一座死城。

  平日裏隨處可見的大貨車更是少了九成還多，走了半天才遇見一輛，還掛著刺史府的大旗，是官府的公車。

  至於各大世家和過往客商的私車，鬼知道去哪了！

  走過一條拐角，終於看見一位趕車牛車的老丈，與他一樣帶著口罩手套，大熱天的汗如雨下。

  華佗也沒在意，掃了一下正要離去，拉車的老黃牛突然停住，提臀收腹，中氣鼓足，呼哧一聲拉下一團冒著熱氣的牛糞。

  趕車老丈臉色大變，左右瞧瞧迅速從車上取下洛陽鏟，小心翼翼的將牛糞鏟起扔進車上的桶裏，又從另一個裝水的桶裏取出拖把，將牛糞掉落的地方拖的一塵不染，這才心虛的拍了拍胸膛，準備離去。

  如此行為看的華佗一臉懵逼，忍不住好奇走上去問道：“這位兄台，一團牛糞而已，你為何如此重視？”

  老丈扭過頭來，看白癡似的問道：“外地來的？”

  華佗愣了片刻點了點頭！

  老丈興奮道：“那你可來錯地方了，徐州最近發生了瘟疫，刺史府命令城裏不許扔垃圾，發現一次罰款五錢，瘟疫跟垃圾有什麽關係，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問了那些差爺也不說，他們隻知道罰錢。”

  “官府罰錢也就罷了，有些缺德帶冒煙的地痞流氓也跟著起哄，正事不幹專門上街抓扔垃圾的。”

  華佗無語，問道：“他們圖什麽啊？”

  老丈淒涼的歎息道：“賺錢唄，刺史府下了命令，誰舉報賞金歸誰，聽說已經有人靠舉報扔垃圾發家致富，賺好幾石糧了。”

  華佗：“……”

  這種玩法，喪心病狂啊！

  正說著一隊警察走了過來，見華佗身後的孫浩穿著飛魚服，友善的點了點頭，然後看著地上那團濕漬皺眉道：“拉屎了？”

  老丈全身一顫，連忙陪笑道：“警爺，我已經清理幹淨了，就沒必要罰了吧？”

  領頭的警察蹲下身來仔細檢查一番，又伸出帶手套的手指往地上一擦，將手指遞到老丈麵前說道：“這叫幹淨？”

  華佗湊近一瞅，發現他的手指上沾著一粒針屁股大的牛糞渣。

  糞渣太小，不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

  老丈哭了，說道：“警爺，這是個意外。”

  領頭警察說道：“罰款五文，不用狡辯，交錢吧。”

  老丈：“……”

  華佗：“……”

  老丈抖抖索索的從懷裏取出五文錢，肉疼半天才遞了過去。

  警察接過，從懷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小冊子，撕下一張遞了過去說道：“罰款不是目的，目的是讓你注意，瘟疫可不是開玩笑的，懂嗎？”

  華佗湊近一看，紙上寫著罰款五文四個大字，每張都是。

  這是有備而來啊！

  老丈接過紙條，欲哭無淚的說道：“記住了，謝謝諸位警爺。”

  見他這樣警察樂了，提醒道：“兜囊呢，怎麽沒帶？”

  所謂兜囊，就是套在馬屁股上接馬糞的布袋。

  提起此事老丈臉色變了，破口大罵道：“不知道哪個缺德帶冒煙的給我偷了，警爺你可得好好查查，偷這玩意喪天良啊。”

  華佗：“……”

  糞袋都有人偷，什麽世道？

  警察安慰道：“放心，我們一定會追查到底的，趕緊回家吧，瘟疫爆發期間，沒事別在街上亂逛，對了，提醒你們家人，一定要按照刺史府頒發的防疫條例行事，別喝生水，別亂倒垃圾，上完茅廁一定要用土掩埋，懂嗎？”

  “懂懂……”老丈點頭哈腰表示明白，然後急忙趕車離去，似一刻也不願多待。

  他走後警察才看向華佗道：“外地來的？”

  華佗點頭。

  警察又問：“識字嗎？”

  華佗繼續點頭。

  警察這才從褲兜裏取出一本小冊子遞給他說：“衛生防疫條例，拿著好好看看，防疫期間嚴格執行，別被我們抓住。”

  華佗接過翻閱起來，看完抬起頭，警察早就離開了。

  他無語的搖搖頭，牽著馬韁繩向刺史府趕去。

  刺史府的門房認識華佗，看到他後直接笑道：“華神醫，您老終於回來了，少主有令，說你回來後直接去醫院見他。”

  華佗沒有多言，跨上馬又向醫院趕去。

  前半年徐州大興土木，醫院是刺史府的重點工程，也是華佗最在乎的項目，從打地基到開業他全程都盯著。

  建成之後徐州八成的大夫都被招了進去，由開藥房的個體工商戶變成了醫院的正式職工。

  兩刻鍾後，華佗來到醫院，望著眼前的四層高樓眼中閃過前所未有的自豪。

  曹昂說人這輩子隻需要幹一件事就好，再小的事幹到極致也能青史留名。

  他說的是對的，自己若像以前那樣走街串巷做個遊方郎中，累死也救不了多少人，哪有現在這樣開醫院搞研究教徒弟救的人多。

  遇上曹昂還真是他的幸運呐，他將馬匹交給孫浩踏上了醫院的台階，正準備進門便見一人從過道走了出來。

  那人同樣看見了華佗，快速迎了上來，喜出望外的行禮道：“華院長你可算回來了，快上去吧，少主正在會議室罵人呢！”

  華佗一愣，問道：“罵誰，為何而罵？”

  那人搖頭不語，有些難以啟齒。

  華佗沒再細問，徑直上了四樓，剛到會議室門口就聽見曹昂扯著破鑼嗓子大吼：“多少天了，源頭為什麽還沒查出來，瘟疫是鬧著玩的嗎，你們也是徐州數得上名號的大夫，這麽點小事辦不到嗎，還是靠華佗靠上癮了，沒他在不知道怎麽做？”

  一人弱弱的說道：“稟少主，感染瘟疫的人大多都發熱發冷，出汗口渴，還伴隨著輕微的頭痛，從症狀來看可能是瘧疾。”

  “我要的不是可能，是肯定。”曹昂繼續罵道：“身為大夫，連病症都查不出來怎麽下藥，靠猜嗎？”

  沒人再辯駁，會議室陷入了安靜。

  華佗歎息著推門走了進去，在會議桌前揮斥方遒的曹昂明顯愣了一下，然後興奮的迎了上來，說道：“華神醫，你可算回來了。”